Water Margin 水滸傳
第十回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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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 陸虞候火燒草料場一百二十回本,全稱《忠義水滸全傳》,明末袁無涯刊刻,又稱「袁本」。
話說當日林沖正閒走間,忽然背後人叫,回頭看時,卻認得是酒生兒李小二。當初在東京時,多得林沖看顧。這李小二先前在東京時,不合偷了店主人家財,被捉住了,要送官司問罪。卻得林沖主張陪話,救了他,免送官司。又與他陪了些錢財,方得脫免。京中安不得身,又虧林沖齎發他盤纏,於路投奔人,不意今日卻在這裏撞見。林沖道:「小二哥,你如何地在這裏?」李小二便拜道:「自從得恩人救濟,齎發小人,一地裏投奔人不著。迤邐不想來到滄州,投托一箇酒店裏姓王,留小人在店中做過賣。因見小人勤謹,安排的好菜蔬,調和的好汁水,來喫的人都喝采,以此買賣順當。主人家有箇女兒,就招了小人做女婿。如今丈人、丈母都死了,只剩得小人夫妻兩箇,權在營前開了箇茶酒店。因討錢過來,遇見恩人。恩人不知為何事在這裏?」林沖指著臉上道:「我因惡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場官司,刺配到這裏。如今叫我管天王堂,未知久後如何。不想今日到此遇見。」李小二就請林沖到家裏面坐定,叫妻子出來拜了恩人。兩口兒歡喜道:「我夫妻二人正沒箇親眷,今日得恩人到來,便是從天降下。」林沖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兩口。」李小二道:「誰不知恩人大名?休恁地說。但有衣服,便拿來家裏漿洗縫補。」當時管待林沖酒食,至夜送回天王堂。次日又來相請,因此林沖得店小二家來往,不時間送湯送水來營裏,與林沖喫。林沖因見他兩口兒恭敬孝順,常把些銀兩與他做本銀。
且把閒話休題,只說正話。迅速光陰,卻早冬來。林沖的綿衣裙襖,都是李小二渾家整治縫補。忽一日,李小二正在門前安排菜蔬下飯,只見一箇人閃將進來,酒店裏坐下,隨後又一人閃入來。看時,前面那箇人是軍官打扮,後面這箇走卒模樣,跟著也來坐下。李小二入來問道:「可要喫酒?」只見那箇人將出一兩銀子與小二道:「且收放櫃上,取三四瓶好酒來。客到時,果品酒饌只顧將來,不必要問。」李小二道:「官人請甚客?」那人道:「煩你與我去營裏請管營、差撥兩箇來說話。問時,你只說有箇官人請說話,商議些事務,專等專等。」
李小二應承了,來到牢城裏,先請了差撥;同到管營家中請了管營,都到酒店裏。只見那箇官人和管營、差撥兩箇講了禮。管營道:「素不相識,動問官人高姓大名?」那人道:「有書在此,少刻便知。且取酒來。」李小二連忙開了酒,一面舖下菜蔬果品酒饌,那人叫討副勸盤來,把了盞,相讓坐了。小二獨自一箇穿梭也似伏侍不暇。那跟來的人討了湯桶,自行燙酒,約計喫過十數杯,再討了按酒,舖放桌上。只見那人說道:「我自有伴當燙酒,不叫你休來。我等自要說話。」
李小二應了,自來門首叫老婆道:「大姐,這兩箇人來得不尷尬。」老婆道:「怎麼的不尷尬?」小二道:「這兩箇人語言聲音是東京人。初時又不認得管營,向後我將按酒入去,只聽得差撥口裏訥出一句高太尉三箇字來。這人莫不與林教頭身上有些干礙?我自在門前理會。你且去閣子背後聽說甚麼。」老婆道:「你去營中尋林教頭來認他一認。」李小二道:「你不省得。林教頭是箇性急的人,摸不著便要殺人放火。倘或叫的他來看了,正是前日說的甚麼陸虞候,他肯便罷?做出事來,須連累了我和你。你只去聽一聽再理會。」老婆道:「說得是。」便入去聽了一箇時辰,出來說道:「他那三四箇交頭接耳說話,正不聽得說甚麼。只見那一箇軍官模樣的人,去伴當懷裏取出一帕子物事,遞與管營和差撥,帕子裏面的,莫不是金銀。只見差撥口裏說道:『都在我身上,好歹要結果他性命。』」
正說之時,閣子裏叫將湯來。李小二急去裏面換湯時,看見管營手裏拿著一封書。小二換了湯,添些下飯,又喫了半箇時辰,算還了酒錢,管營、差撥先去了。次後那兩箇低著頭也去了。
轉背不多時,只見林沖走將入店裏來,說道:「小二哥,連日好買賣。」李小二慌忙道:「恩人請坐,小二卻待正要尋恩人,有些要緊話說。」有詩為證:
謀人動念震天門,悄語低言號六軍。
豈獨隔牆原有耳,滿前神鬼盡知聞。
當下林沖問道:「甚麼要緊的事?」李小二請林沖到裏面坐下,說道:「卻纔有箇東京來的尷尬人,在我這裏請管營、差撥喫了半日酒。差撥口裏訥出高太尉三箇字來,小人心下疑惑。又著渾家聽了一箇時辰,他卻交頭接耳,說話都不聽得。臨了只見差撥口裏應道:『都在我兩箇身上,好歹要結果了他。』那兩箇把一包金銀遞與管營、差撥。又喫一回酒,各自散了。不知甚麼樣人,小人心下疑,只怕恩人身上有些妨礙。」林沖道:「那人生得什麼模樣?」李小二道:「五短身材,白淨面皮,沒甚髭鬚,約有三十餘歲。那跟的也不長大,紫棠色面皮。」林沖聽了大驚道:「這三十歲的正是陸虞候。那潑賤賊,敢來這裏害我!休要撞著我,只教骨肉為泥!」李小二道:「只要隄防他便了。豈不聞古人言:『喫飯防噎,走路防跌?』」
林沖大怒,離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買把解腕尖刀,帶在身上。前街後巷,一地裏去尋。李小二夫妻兩箇捏著兩把汗。當晚無事。次日天明起來,洗漱罷,帶了刀,又去滄州城裏城外,小街夾巷,團團尋了一日。牢城營裏,都沒動靜。林沖又來對李小二道:「今日又無事。」小二道:「恩人,只願如此。只是自放仔細便了。」林沖自回天王堂,過了一夜,街上尋了三五日,不見消耗,林沖也自心下慢了。
到第六日,只見管營叫喚林沖到點視廳上,說道:「你來這裏許多時,柴大官人面皮,不曾抬舉的你,此間東門外十五里有座大軍草場,每月但是納草納料的,有些常例錢取覓。原尋一箇老軍看管,如今我抬舉你去替那老軍來守天王堂,你在那裏尋幾貫盤纏。你可和差撥便去那裏交割。」林沖應道:「小人便去。」當時離了營中,逕到李小二家,對他夫妻兩箇說道:「今日管營撥我去大軍草料場管事,卻如何?」李小二道:「這箇差使,又好似天王堂。那裏收草料時,有些常例錢鈔。往常不使錢時,不能勾這差使。」林沖道:「卻不害我,倒與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李小二道:「恩人休要疑心,只要沒事更好了。只是小人家離得遠了,過幾時挪工夫來望恩人。」就在家裏安排幾杯酒,請林沖喫了。
話不絮煩,兩箇相別了。林沖自到天王堂取了包裹,帶了尖刀,拿了條花鎗,與差撥一同辭管營,兩箇取路投草料場來。正是嚴冬天氣,彤雲密布,朔風漸起,卻早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那雪早下得密了,但見:
凜凜嚴凝霧氣昏,空中祥瑞降紛紛。
須臾四野難分路,頃刻千山不見痕。
銀世界,玉乾坤,望中隱隱接崑侖。
若還下到三更後,仿佛填平玉帝門。
林沖和差撥兩箇在路上,又沒買酒喫處,早來到草料場外。看時,一週遭有些黃土牆,兩扇大門。推開看裏面時,七八間草屋做著倉廒,四下裏都是馬草堆,中間兩座草廳。到那廳裏,只見那老軍在裏面向火。差撥說道:「管營差這箇林沖來替你回天王堂看守,你可即便交割。」老軍拿了鑰匙,引著林沖吩咐道:「倉廒內自有官司封記。這幾堆草,一堆堆都有數目。」老軍都點見了堆數,又引林沖到草廳上,老軍收拾行李,臨了說道:「火盆、鍋子、碗碟都借與你。」林沖道:「天王堂內,我也有在那裏。你要,便拿了去。」老軍指壁上掛一箇大葫蘆,說道:「你若買酒喫時,只出草場,投東大路去三二里,便有市井。」老軍自和差撥回營裏來。
只說林沖就床上放了包裹被臥,就坐下生些燄火起來。屋邊有一堆柴炭,拿幾塊來生在地爐裏。仰面看那草屋時,四下裏崩壞了,又被朔風吹撼,搖振得動。林沖道:「這屋如何過得一冬?待雪晴了,去城中喚箇泥水匠來修理。」向了一回火,覺得身上寒冷,尋思:「卻纔老軍所說二里路外有那市井,何不去沽些酒來喫?」便去包裹裏取些碎銀子,把花鎗挑了酒葫蘆,將火炭蓋了,取氈笠子戴上,拿了鑰匙出來,把草廳門拽上;出到大門首,把兩扇草場門反拽上鎖了;帶了鑰匙,信步投東。雪地裏踏著碎瓊亂玉,迤邐背著北風而行。那雪正下得緊,行不上半里多路,看見一所古廟,林沖頂禮道:「神明庇祐,改日來燒紙錢。」又行了一回,望見一簇人家,林沖住腳看時,見籬笆中挑著一箇草帚兒在露天裏。林沖逕到店裏,主人問道:「客人那裏來?」林沖道:「你認得這箇葫蘆麼?」主人看了道:「這葫蘆是草料場老軍的。」林沖道:「原來如此。」店主道:「既是草料場看守大哥,且請少坐;天氣寒冷,且酌三杯,權當接風。」店家切一盤熟牛肉,燙一壺熱酒,請林沖喫。又自買了些牛肉,又喫了數杯。就又買了一葫蘆酒,包了那兩塊牛肉,留下些碎銀子。把花鎗挑著酒葫蘆,懷內揣了牛肉,叫聲相擾,便出籬笆門,仍舊迎著朔風回來。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緊了。古時有箇書生,做了一箇詞,單題那貧苦的恨雪:
「廣莫」嚴風刮地,這雪兒下的正好。撚絮撏綿,裁幾片大如拷栳。見林間竹屋茅茨,爭些兒被他壓倒。富室豪家,卻言道壓瘴猶嫌少。向的是獸炭紅爐,穿的是綿衣絮襖。手撚梅花,唱道國家祥瑞,不念貧民些小。高臥有幽人,吟詠多詩草。
再說林沖踏著那瑞雪,迎著北風,飛也似奔到草場門口開了鎖,入內看時,只叫得苦。原來天理昭然,佑護善人義士。因這場大雪,救了林沖的性命。那兩間草廳,已被雪壓倒了。林沖尋思:「怎地好?」放下花鎗、葫蘆在雪裏。恐怕火盆內有火炭延燒起來,搬開破壁子,探半身入去摸時,火盆內火種都被雪水浸滅了。林沖把手床上摸時,只拽得一條絮被。林沖鑽將出來,見天色黑了,尋思:「又沒把火處,怎生安排?」想起:「離了這半里路上,有一古廟,可以安身。我且去那裏宿一夜,等到天明,卻作理會。」把被卷了,花鎗挑著酒葫蘆,依舊把門拽上,鎖了,望那廟裏來。入得廟門,再把門掩上,傍邊止有一塊大石頭,掇將過來,靠了門。入得裏面看時,殿上塑著一尊金甲山神,兩邊一箇判官,一箇小鬼,側邊堆著一堆紙。團團看來,又沒鄰舍,又無廟主。林沖把鎗和酒葫蘆放在紙堆上,將那條絮被放開;先取下氈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上蓋白布衫脫將下來,早有五分濕了,和氈笠放在供桌上;把被扯來蓋了半截下身。卻把葫蘆冷酒提來慢慢地喫,就將懷中牛肉下酒。
正喫時,只聽得外面必必撲撲地爆響。林沖跳起身來,就壁縫裏看時,只見草料場裏火起,刮刮雜雜的燒著。但見:
雪欺火勢,草助火威。
偏愁草上有風,更訝雪中送炭。
赤龍鬥躍,如何玉甲紛紛;
粉蝶爭飛,遮莫火蓮燄燄。
初疑炎帝縱神駒,此方芻牧;
又猜南方逐朱雀,遍處營巢。
誰知是白地裏起災殃,也須信暗室中開電目。
看這火,能教烈士無明發;
對這雪,應使奸邪心膽寒。
當時林沖便拿了花鎗,卻待開門來救火,只聽得外面有人說將話來。林沖就伏門邊聽時,是三箇人腳步響,直奔廟裏來。用手推門,卻被石頭靠住了,推也推不開。三人在廟簷下立地看火。數內一箇道:「這條計好麼?」一箇應道:「端的虧管營、差撥兩位用心!回到京師,稟過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這番張教頭沒的推故。」那人道:「林沖今番直喫我們對付了,高衙內這病必然好了。」又一箇道:「張教頭那廝,三回五次托人情去說:『你的女婿沒了。』張教頭越不肯應承。因此衙內病患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兩箇央浼二位幹這件事,不想而今完備了。」又一箇道:「小人直爬入牆裏去,四下草堆上,點了十來箇火把,待走那裏去?」那一箇道:「這早晚燒箇八分過了。」又聽得一箇道:「便逃得性命時,燒了大軍草料場,也得箇死罪。」又一箇道:「我們回城裏去罷。」一箇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一兩塊骨頭回京,府裏見太尉和衙內時,也道我們也能會幹事。」
林沖聽得三箇人時,一箇是差撥,一箇是陸虞候,一箇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憐見林沖!若不是倒了草廳,我准定被這廝們燒死了。」輕輕把石頭掇開,挺著花鎗,左手拽開廟門,大喝一聲:「潑賊那裏去?」三箇人都急要走時,驚得呆了,正走不動。林沖舉手,肐察的一鎗,先撥倒差撥。陸虞候叫聲:「饒命!」嚇得慌了手腳,走不動。那富安走不到十來步,被林沖趕上,後心只一鎗,又搠倒了。翻身回來,陸虞候卻纔行得三四步,林沖喝聲道:「好賊,你待那裏去!」批胸只一提,丟翻在雪地上。把鎗搠在地裏,用腳踏住胸脯,身邊取出那口刀來,便去陸謙臉上擱著,喝道:「潑賊,我自來又和你無甚麼冤讎,你如何這等害我?正是殺人可恕,情理難容。」陸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來。」林沖罵道:「奸賊,我與你自幼相交,今日倒來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喫我一刀!」把陸謙上身衣服扯開,把尖刀向心窩裏只一剜,七竅迸出血來,將心肝提在手裏。回頭看時,差撥正爬將起來要走。林沖按住喝道:「你這廝原來也恁的歹!且喫我一刀。」又早把頭割下來,挑在鎗上。回來,把富安、陸謙頭都割下來。把尖刀插了,將三箇人頭髮結做一處,提入廟裏來,都擺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繫了搭膊,把氈笠子帶上,將葫蘆裏冷酒都喫盡了。被與葫蘆都丟了不要,提了鎗,便出廟門投東之。走不到三五里,早見近村人家都拿著水桶鉤子來救火。林沖道:「你們快去救應,我去報官了來。」提著鎗只顧走,有詩為證:
天理昭昭不可誣,莫將奸惡作良圖。
若非風雪沽村酒,定被焚燒化朽枯。
自謂冥中施計毒,誰知暗裏有神扶。
最憐萬死逃生地,真是魁奇偉丈夫。
那雪越下的猛,林沖投東走了兩箇更次,身上單寒,當不過那冷。在雪地裏看時,離得草料場遠了。只見前面疏林深處,樹木交雜,遠遠地數間草屋,被雪壓著,破壁縫裏透出火光來。林沖逕投那草屋來。推開門,只見那中間坐著一箇老莊客,周圍坐著四五箇小莊家向火。地爐裏面燄燄地燒著柴火。林沖走到面前叫道:「眾位拜揖,小人是牢城營差使人,被雪打濕了衣裳,借此火烘一烘,望乞方便。」莊客道:「你自烘便了,何妨得!」林沖烘著身上濕衣服,略有些乾,只見火炭邊煨著一箇瓮兒,裏面透出酒香。林沖便道:「小人身邊有些碎銀子,望煩回些酒喫。」老莊客道:「我們每夜輪流看米囤,如今四更天氣正冷,我們這幾箇喫尚且不夠,那得回與你。休要指望!」林沖又道:「胡亂只回三兩碗與小人攩寒。」老莊客道:「你那人休纏休纏。」林沖聞得酒香,越要喫,說道:「沒奈何,回些罷。」眾莊客道:「好意著你烘衣裳向火,便來要酒喫!去便去,不去時,將來弔在這裏。」林沖怒道:「這廝們好無道理!」把手中鎗看著塊燄燄著的火柴頭,望老莊家臉上只一挑將起來,又把鎗去火爐裏只一攪,那老莊家的髭鬚燄燄的燒著,眾莊客都跳將起來。林沖把鎗桿亂打,老莊家先走了;莊家們都動彈不得,被林沖趕打一頓,都走了。
林沖道:「都去了,老爺快活喫酒。」土坑上卻有兩箇椰瓢,取一箇下來,傾那瓮酒來,喫了一會,剩了一半。提了鎗,出門便走。一步高,一步低,踉踉蹌蹌,捉腳不住。走不過一里路,被朔風一掉,隨著那山澗邊倒了,那裏掙得起來。大凡醉人一倒,便起不得。當時林沖醉倒在雪地上。
卻說眾莊客引了二十餘人,拖鎗拽棒,都奔草屋下看時,不見了林沖。卻尋著蹤跡趕將來,只見倒在雪地裏,花鎗丟在一邊。莊客一齊上,就地拿起林沖來,將一條索縛了。趁五更時分,把林沖解投一箇去處來。不是別處,有分教,蓼兒窪內,前後擺數千隻戰艦艨艟;水滸寨中,左右列百十箇英雄好漢。正是說時殺氣侵人冷,講處悲風透骨寒。畢竟看林沖被莊客解投甚處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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