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ter Margin 水滸傳
第五十六回 Chapter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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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吳用使時遷盜甲 湯隆賺徐寧上山一百二十回本,全稱《忠義水滸全傳》,明末袁無涯刊刻,又稱「袁本」。
話說當時湯隆對眾頭領說道:「小可是祖代打造軍器為生。先父因此藝上,遭際老种經略相公,得做延安知寨。先朝曾用這『連環甲馬』取勝。欲破陣時,須用『鉤鐮鎗』可破。湯隆祖傳已有畫樣在此,若要打造,便可下手。湯隆雖是會打,卻不會使。若要會使的人,只除非是我那個姑舅哥哥。會使這鉤鐮鎗法,只有他一個教頭,他家祖傳習學,不教外人。或是馬上,或是步行,都有法則,端的使動,神出鬼沒!」說言未了,林沖問道:「莫不是現做金鎗班教師徐寧?」湯隆應道:「正是此人。」林沖道:「你不說起,我也忘了。這徐寧的金鎗法、鉤鐮鎗法,端的是天下獨步。在京師時,多與我相會,較量武藝,彼此相敬相愛。只是如何能夠得他上山來?」
湯隆道:「徐寧先祖留下一件寶貝,世上無對,乃是鎮家之寶。湯隆比時,曾隨先父知寨往東京視探姑姑時,多曾見來。是一副雁翎砌就圈金甲。這一副甲,披在身上,又輕又穩,刀劍箭矢,急不能透,人都喚做『賽唐猊』。多有貴公子要求一見,造次不肯與人看。這副甲,是他的性命。有一個皮匣子盛著,直掛在臥房中梁上。若是先對付得他這副甲來時,不由他不到這裏。」
吳用道:「若是如此,何難之有?放著有高手弟兄在此,今次卻用著鼓上蚤時遷去走一遭。」時遷隨即應道:「只怕無此一物在彼,若端的有時,好歹定要取了來。」湯隆道:「你若盜得甲來,我便包辦賺他上山。」
宋江問道:「你如何去賺他上山?」湯隆去宋江耳邊低低說了數句,宋江笑道:「此計大妙!」吳學究道:「再用得三個人,同上東京走一遭。一個到京收買煙火、藥料,並砲內用的藥材;兩個去取凌統領家老小。」彭玘見了,便起身稟道:「若得一人到穎州取得小弟家眷上山,實拜成全之德。」宋江便道:「團練放心。便請二位修書,小可自教人去。」便喚楊林,可將金銀書信,帶領伴當,前往穎州取彭玘將軍老小。薛永扮作使鎗棒賣藥的,往東京取凌統領老小。李雲扮作客商,同往東京收買煙火、藥料等物。樂和隨湯隆同行,又挈薛永往來作伴。一面先送時遷下山去了。次後,且叫湯隆打起一把「鉤鐮鎗」做樣,卻教雷橫提調監督,原來雷橫祖上也是打鐵出身。再說湯隆打起「鉤鐮鎗」樣子,教山寨裏打軍器的照著樣子打造,自有雷橫提調監督,不在話下。大寨做個送路筵席,當下楊林、薛永、李雲、樂和、湯隆辭別下山去了。次日又送戴宗下山,往來探聽事情。這段話一時難盡。
這裏且說時遷離了梁山泊,身邊藏了暗器,諸般行頭,在路迤邐來到東京,投個客店安下了。次日踅進城來,尋問金鎗班教師徐寧家,有人指點道:「入得班門裏,靠東第五家黑角子門便是。」時遷轉入班門裏,先看了前門;次後踅來,相了後門,見是一帶高牆,牆裏望見兩間小巧樓屋,側首卻是一根戧柱。時遷看了一回,又去街坊問道:「徐教師在家裏麼?」人應道:「敢在內裏隨直未歸。」時遷又問道:「不知幾時歸?」人應道:「直到晚方歸來,五更便去內裏隨班。」時遷叫了相擾,且回客店裏來,取了行頭,藏在身邊,吩咐店小二道:「我今夜多敢是不歸,照管房中則個。」小二道:「但放心自去,並不差池。」
時遷再入到城裏,買了些晚飯喫了,卻踅到金鎗班徐寧家,左右看時,沒一個好安身去處。看看天色黑了,時遷捵入班門裏面。是夜,寒冬天色,卻無月光。時遷看見土地廟後一株大柏樹,便把兩隻腿夾定,一節節爬將上去樹頭頂,騎馬兒坐在枝柯上。悄悄望時,只見徐寧歸來,望家裏去了。又見班裏兩個人提著燈籠出來關門,把一把鎖鎖了,各自歸家去了。早聽得譙樓禁鼓,卻轉初更。雲寒星斗無光,露散霜花漸白。時遷見班裏靜悄悄地,卻從樹上溜將下來,踅到徐寧後門邊,從牆上下來,不費半點氣力,爬將過去,看裏面時,卻是個小小院子。時遷伏在廚房外張時,見廚房下燈明,兩個婭嬛兀自收拾未了。時遷卻從戧柱上盤到膊風板邊,伏做一塊兒,張那樓上時,見那金鎗手徐寧和娘子對坐爐邊向火,懷裏抱著一個六七歲孩兒。時遷看那臥房裏時,見梁上果然有個大皮匣拴在上面。房門口掛著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掛著各色衣服。徐寧口裏叫道:「梅香,你來與我摺了衣服。」下面一個婭嬛上來,就側首春臺上先摺了一領紫繡圓領,又摺一領官綠襯裏襖子,並下面五色花繡踢串,一個護項彩色錦帕,一條紅綠結子,並手帕一包。另用一個小黃帕兒,包著一條雙獺尾荔枝金帶,也放在包袱內,把來安在烘籠上。──時遷多看在眼裏。約至二更以後,徐寧收拾上床,娘子問道:「明日隨直也不?」徐寧道:「明日正是天子駕幸龍符宮,須用早起五更去伺候。」娘子聽了,便吩咐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隨班。你們四更起來燒湯,安排點心。」時遷自忖道:「眼見得梁上那個皮匣子,便是盛甲在裏面。我若趁半夜下手便好。倘若鬧將起來,明日出不得城,卻不誤了大事?……且捱到五更裏下手不遲。」
聽得徐寧夫妻兩口兒上床睡了,兩個婭嬛在房門外打鋪。房裏桌上,卻點著碗燈。那五個人都睡著了。兩個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亦皆睡了。時遷溜下來,去身邊取個蘆管兒,就窗櫺眼裏只一吹,把那碗燈早吹滅了。看看伏到四更左側,徐寧起來,便喚婭嬛起來燒湯。那兩個使女,從睡夢裏起來,看房裏沒了燈,叫道:「阿呀,今夜卻沒了燈!」徐寧道:「你不去後面討燈,等幾時!」那個梅香開樓門,下胡梯響。時遷聽得,卻從柱上只一溜,來到後門邊黑影裏伏了。聽得婭嬛正開後門出來,便去開牆門,時遷卻潛入廚房裏,貼身在廚桌下。梅香討了燈火入來看時,又去關門,卻來灶前燒火。這個女使也起來生炭火上樓去。多時湯滾,捧面湯上去,徐寧洗漱了,叫燙些熱酒上來。婭嬛安排肉食炊餅上去,徐寧喫罷,叫把飯與外面當直的喫。時遷聽得徐寧下來,叫伴當喫了飯,背著包袱,拿了金鎗出門。兩個梅香點著燈,送徐寧出去。時遷卻從廚桌下出來,便上樓去,從子邊直踅到梁上,卻把身軀伏了。兩個婭嬛,又關閉了門戶,吹滅了燈火,上樓來脫了衣裳,倒頭便睡。
時遷聽那兩個梅香睡著了,在梁上把那蘆管兒指燈一吹,那燈又早滅了。時遷卻從梁上輕輕解了皮匣,正要下來,徐寧的娘子覺來,聽得響,叫梅香道:「梁上甚麼響?」時遷做老鼠叫。婭嬛道:「娘子不聽得是老鼠叫?因廝打,這般響。」時遷就便學老鼠廝打,溜將下來。悄悄地開了樓門,款款地背著皮匣,下得胡梯,從裏面直開到外門,來到班門口。已自有那隨班的人出門,四更便開了鎖。時遷得了皮匣,從人隊裏趁鬧出去了,一口氣奔出城外,到客店門前。此時天色未曉,敲開店門,去房裏取出行李,拴束做一擔兒挑了;計算還了房錢,出離店肆,投東便走。
行到四十里外,方纔去食店裏打火做些飯喫,只見一個人也撞將入來。時遷看時,不是別人,卻是「神行太保」戴宗。見時遷已得了物,兩個暗暗說了幾句話,戴宗道:「我先將甲投山寨去,你與湯隆慢慢地來。」時遷打開皮匣,取出那副雁翎鎖子甲來,做一包袱包了。戴宗拴在身上,出了店門,作起神行法,自投梁山泊去了。
時遷卻把空皮匣子明明的拴在擔子上,喫了飯食,還了打火錢,挑上擔兒,出店門便走。到二十里路上,撞見湯隆,兩個便入酒店裏商量。湯隆道:「你只依我從這條路去,但過路上酒店、飯店、客店,門上若見有白粉圈兒,你便可就在那店裏買酒買肉喫,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把這皮匣子放在他眼睛頭,離此間一程外等我。」時遷依計去了。湯隆慢慢地喫了一回酒,卻投東京城裏來。
且說徐寧家裏天明,兩個婭嬛起來,只見樓門也開了,下面中門大門都不關,慌忙家裏看時,一應物件都有,兩個婭嬛上樓來,對娘子說道:「不知怎的門戶都開了,卻不曾失了物件。」娘子便道:「五更裏聽得梁上響,你說是老鼠廝打,你且看那皮匣子沒甚麼事?」兩個婭嬛看了,只叫得苦:「皮匣子不知那裏去了!」那娘子聽了,慌忙起來道:「快央人去龍符宮裏報與官人知道,教他早來跟尋!」婭嬛急急尋人去龍符宮報徐寧,連央了三四替人,都回來說道:「金鎗班直隨駕內苑去了,外面都是親軍護禦守把,誰人能夠入去?直須等他自歸。」徐寧妻子並兩個婭嬛如熱子上螞蟻,走頭無路,不茶不飯,慌做一團。
徐寧直到黃昏時候方纔卸了衣袍服色,著當直的背了將著金鎗,逕回家來。到得班門口,鄰舍說道:「娘子在家失盜,等候得觀察,不見回來。」徐寧喫了一驚,慌忙走到家裏,兩個婭嬛迎門道:「官人五更出去,卻被賊人閃將入來,單單只把梁上那個皮匣子盜將去了。」徐寧聽罷,只叫那連聲的苦,從丹田底下直滾出口角來。娘子道:「這賊正不知幾時閃在屋裏?」徐寧道:「別的都不打緊,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傳四代之寶,不曾有失。『花兒』王太尉曾還我三萬貫錢,我不曾捨得賣與他。恐怕久後軍前陣後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拴在梁上。多少人要看我的,只推沒了。今次聲張起來,枉惹他人恥笑,今卻失去,如之奈何!」徐寧一夜睡不著,思量道:「不知是甚麼人盜了去!──也是曾知我這副甲的人。」娘子想道:「敢是夜來滅了燈時,那賊已躲在家裏了?必然是有人愛你的,將錢問你買不得,因此使這個高手賊來盜了去。你可央人慢慢緝訪出來,別作商議,且不要打草驚蛇。」徐寧聽了,到天明起來,坐在家中納悶。好似:
蜀王春恨,宋玉秋悲。
呂虔遺腰下之刀,雷煥失獄中之劍。
珠亡照乘,璧碎連城,
王愷之珊瑚已毀,無可賠償;
裴航之玉杵未逢,難諧歡好。
正是鳳落荒坡凋錦羽,龍居淺水失明珠。
這日徐寧正在家中納悶,早飯時分,只聽得有人扣門。當直的出去問了名姓,入去報道:「有個延安府湯知寨兒子湯隆,特來拜望。」徐寧聽罷,教請進客位裏相見。湯隆見了徐寧,納頭拜下,說道:「哥哥一向安樂?」徐寧答道:「聞知舅舅歸天去了,一者官身羈絆,二乃路途遙遠,不能前來弔問。並不知兄弟信息,一向正在何處?今次自何而來?」湯隆道:「言之不盡,自從父親亡故之後,時乖運蹇,一向流落江湖。今從山東逕來京師,探望兄長。」徐寧道:「兄弟少坐。」便叫安排酒食相待。湯隆去包袱內取出兩錠蒜條金,重二十兩,送與徐寧,說道:「先父臨終之日,留下這些東西,教寄與哥哥做遺念。為因無心腹之人,不曾捎來。今次兄弟特地到京師納還哥哥。」徐寧道:「感承舅舅如此掛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順處,怎地報答!」湯隆道:「哥哥休恁地說。先父在日之時,嘗是想念哥哥這一身武藝。只恨山遙水遠,不能夠相見一面,因此留這些物與哥哥做遺念。」徐寧謝了湯隆,交收過了,且安排酒來管待。湯隆和徐寧飲酒中間,徐寧只是眉頭不展,面帶憂容。湯隆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顏有些不喜?心中必有憂疑不決之事。」徐寧嘆口氣道:「兄弟不知,一言難盡,夜來家間被盜。」湯隆道:「不知失去了何物?」徐寧道:「單單只盜去了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鎖子甲,又喚做賽唐猊。昨夜失了這件東西,以此心下不樂。」湯隆道:「哥哥那副甲,兄弟也曾見來,端的無比,先父常常稱讚不盡。卻是放在何處被盜了去?」徐寧道:「我把一個皮匣子盛著,拴縛在臥房中梁上,正不知賊人甚麼時候入來盜了去。」湯隆問道:「卻是甚等樣皮匣子盛著?」徐寧道:「是個紅羊皮匣子盛著,裏面又用香綿裹住。」湯隆假意失驚道:「紅羊皮匣子?不是上面有白線刺著綠雲頭如意,中間有獅子滾繡毬的?」徐寧道:「兄弟,你那裏見來?」湯隆道:「小弟夜來離城四十里,在一個村店裏沽些酒喫,見個鮮眼睛黑瘦漢子,擔兒上挑著。我見了,心中也自暗忖道:『這個皮匣子,卻是盛甚麼東西的?』臨出門時,我問道:『你這皮匣子作何用?』那漢子應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亂放些衣服。』必是這個人了。我見那廝卻似閃朒了腿的,一步步挑著了走。何不我們追趕他去?」徐寧道:「若是趕得著時,卻不是天賜其便!」湯隆道:「既是如此,不要耽擱,便趕去罷。」
徐寧聽了,急急換上麻鞋,帶了腰刀,提條朴刀,便和湯隆兩個出了東郭門,拽開腳步,迤邐趕來。前面見壁上有白圈酒店裏,湯隆道:「我們且喫碗酒了趕,就這裏問一聲。」湯隆入得門坐下,便問道:「主人家,借問一問,曾有個鮮眼黑瘦漢子,挑個紅羊皮匣子過去麼?」店主人道:「昨夜晚是有這般一個人挑著個紅羊皮匣子過去了。一似腿上喫跌了的,一步一走。」湯隆道:「哥哥,你聽卻如何?」徐寧聽了,做聲不得。
兩個連忙還了酒錢,出門便去。前面又見一個客店,壁上有那白圈,湯隆立住了腳,說道:「哥哥,兄弟走不動了,和哥哥且就這客店裏歇了。明日早去趕。」徐寧道:「我卻是官身,倘或點名不到,官司必然見責,如之奈何?」湯隆道:「這個不用兄長憂心,嫂嫂必自推個事故。」當晚又在客店裏問時,店小二答道:「昨夜有一個鮮眼黑瘦漢子,在我店裏歇了一夜,直睡到今日小日中,方纔去了。口裏只問山東路程。」湯隆道:「恁地可以趕了。明日起個四更,定是趕著,拿住那廝,便有下落。」當夜兩個歇了,次日起個四更,離了客店,又迤邐趕來。湯隆但見壁上有白粉圈兒,便做買酒買食喫了問路,處處皆說得一般。徐寧心中急切要那副甲,只顧跟隨著湯隆趕了去。看看天色又晚了,望見前面一所古廟,廟前樹下,時遷放著擔兒,在那裏坐地。湯隆看見,叫道:「好了!前面樹下那個,不是哥哥盛甲的匣子?」徐寧見了,搶向前來一把揪住時遷,喝道:「你這廝好大膽!如何盜了我這副甲來!」時遷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盜了你這副甲來,你如今卻是要怎地?」徐寧喝道:「畜生無禮!倒問我要怎的!」時遷道:「你且看匣子裏有甲也無?」湯隆便把匣子打開看時,裏面卻是空的。徐寧道:「你這廝把我這副甲那裏去了!」時遷道:「你聽我說,小人姓張,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個財主,要結識老种經略相公,知道你家有這副雁翎鎖子甲,不肯貨賣。特地使我同一個李三兩人來你家偷盜,許俺們一萬貫。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來,閃朒了腿,因此走不動。先教李三把甲拿了去,只留得空匣在此。你若要奈何我時,便到官司,只是拚著命,就打死我也不招,休想我指出別人來。若還肯饒我官司時,我和你去討這副甲來還你。」徐寧躊躇了半晌,決斷不下。湯隆便道:「哥哥,不怕他飛了去!只和他去討甲!若無甲時,須有本處官司告理。」徐寧道:「兄弟也說的是。」三個廝趕著,又投客店裏來息了。徐寧、湯隆監住時遷一處宿歇。原來時遷故把些絹帛札縛了腿,只做閃肭了腿。徐寧見他又走不動,因此十分中只有五分防他。三個又歇了一夜,次日早起來再行,時遷一路買酒買肉陪告。又行了一日。
次日,徐寧在路上心焦起來,不知畢竟有甲也無。正走之間,只見路旁邊三四個頭口,拽出一輛空車子,背後一個人駕車,旁邊一個客人,看著湯隆,納頭便拜。湯隆問道:「兄弟因何到此?」那人答道:「鄭州做了買賣,要回泰安州去。」湯隆道:「最好。我三個要搭車子,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那人道:「莫說三個上車,再多些也不計較。」湯隆大喜,叫與徐寧相見。徐寧問道:「此人是誰?」湯隆答道:「我去年在泰安州燒香,結識得這個兄弟,姓李,名榮,是個有義氣的人。」徐寧道:「既然如此,這張一又走不動,都上車子坐地。」只叫車客駕車子行。四個人坐在車子上,徐寧問道:「張一,你且說與我那個財主姓名。」時遷喫逼不過,三回五次推託,只得胡亂說道:「他是有名的郭大官人。」徐寧卻問李榮道:「你那泰安州曾有個郭大官人麼?」李榮答道:「我那本州郭大官人是個上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