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of Jin 晉書
卷六十 列傳第三十 解系 孫旂 孟觀 牽秀 繆播 皇甫重 張輔 李含 張方 閻鼎 索靖 賈疋 Volume 60 Biographies 30: Xie Xi; Sun Qi; Meng Guan; Qian Xiu; Miao Bo; Zhang Fu; Li Han; Zhang Fang; Yan Ding; Suo Jing; Jia 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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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系〈(弟結 結弟育)〉孫旂 孟觀 牽秀 繆播〈(從弟胤)〉皇甫重 張輔 李含 張方 閻鼎 索靖〈(子綝)〉賈疋解系
解系,字少連,濟南著人也。父修,魏琅邪太守、梁州刺史,考績為天下第一。武帝受禪,封梁鄒侯。系及二弟結、育並清身潔己,甚得聲譽。時荀勖門宗強盛,朝野畏憚之。勖諸子謂系等曰:「我與卿為友,應向我公拜。」勖又曰:「我與尊先使君親厚。」系曰:「不奉先君遺教。公若與先君厚,往日哀頓,當垂書問。親厚之誨,非所敢承。」勖父子大慚,當世壯之。後辟公府掾,歷中書黃門侍郎、散騎常侍、豫州刺史,遷尚書,出為雍州刺史、揚烈將軍、西戎校尉、假節。會氐羌叛,與征西將軍趙王倫討之。倫信用佞人孫秀,與系爭軍事,更相表奏。朝廷知系守正不撓,而召倫還。系表殺秀以謝氐羌,不從。倫、秀譖之,系坐免官,以白衣還第,闔門自守。及張華、裴頠之被誅也,倫、秀以宿憾收系兄弟。梁王肜救系等,倫怒曰:「我于水中見蟹且惡之,況此人兄弟輕我邪!此而可忍,孰不可忍!」肜苦爭之不得,遂害之,並戮其妻子。
後齊王冏起義時,以裴、解為冤首。倫、秀既誅,冏乃奏曰:「臣聞興微繼絕,聖主之高政;貶惡嘉善,《春秋》之美談。是以武王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誠幽明之故有以相通也。孫秀逆亂,滅佐命之國,誅骨鯁之臣,以斫喪王室,肆其虐戾,功臣之後,多見泯滅。至如張華、裴頠,各以見憚取誅于時,系、結同以羔羊被害,歐陽建等無罪而死,百姓憐之。陛下更日月之光照,布惟新之明命,然此等未蒙恩理。昔欒郤降在皁隸,而《春秋》傳其人;幽王絕功臣之後,棄賢者子孫,而詩人以為刺。臣備忝右職,思竭股肱,獻納愚誠。若合聖意,可群官通議。」八坐議以「系等清公正直,為奸邪所疾,無罪橫戮,冤痛已甚。如大司馬所啟,彰明枉直,顯宣當否,使冤魂無愧無恨,為恩大矣。」永寧二年,追贈光祿大夫,改葬,加弔祭焉。
結字叔連,少與系齊名。辟公府掾,累遷黃門侍郎,歷散騎常恃、豫州刺史、魏郡太守、御史中丞。時孫秀亂關中,結在都,坐議秀罪應誅,秀由是致憾。及系被害,結亦同戮。女適裴氏,明日當嫁,而禍起,裴氏欲認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活為!」亦坐死。朝廷遂議革舊制,女不從坐,由結女始也。後贈結光祿大夫,改葬,加弔祭。
結弟育,字稚連,名亞二兄。歷公府掾、太子洗馬、尚書郎、衛軍長史、弘農太守,與二兄俱被害,妻子徙邊。
孫旂
孫旂,字伯旗,樂安人也。父曆,魏晉際為幽州刺史、右將軍。旂潔靜,少自修立。察孝廉,累遷黃門侍郎,出為荊州刺史,名位與二解相亞。永熙中,徵拜太子詹事,轉衛尉,坐武庫火,免官。歲餘,出為兗州刺史,遷平南將軍、假節。旂子弼及弟子髦、輔、琰四人,並有吏材,稱於當世,遂與孫秀合族。及趙王倫起事,夜從秀開神武門下觀閱器械。兄弟旬月相次為公府掾、尚書郎。弼又為中堅將軍,領尚書左丞,轉為上將軍,領射聲校尉。髦為武衛將軍,領太子詹事。琰為武威將軍,領太子左率。皆賜爵開國郡侯。推崇旂為車騎將軍、開府。初,旂以弼等受署偽朝,遣小息回責讓弼等,以過差之事,必為家禍。弼等終不從,旂制之不可,但慟哭而已。及齊王冏起義,四子皆伏誅。襄陽太守宗岱承冏檄斬旂,夷三族。
弟尹,字文旗,歷陳留、陽平太守,早卒。
孟觀
孟觀,字叔時,渤海東光人也。少好讀書,解天文。惠帝即位,稍遷殿中中郎。賈后悖婦姑之禮,陰欲誅楊駿而廢太后,因駿專權,數言之於帝,又使人諷觀。會楚王瑋將討駿,觀受賈后旨宣詔,頗加誣其事。及駿誅,以觀為黃門侍郎,特給親信四十人。遷積弩將軍,封上穀郡公。氐帥齊萬年反於關中,眾數十萬,諸將覆敗相繼。中書令陳准、監張華,以趙、梁諸王在關中,雍容貴戚,進不貪功,退不懼罪,士卒雖眾,不為之用,周處喪敗,職此之由,上下離心,難以勝敵。以觀沈毅,有文武材用,乃啟觀討之。觀所領宿衛兵,皆趫捷勇悍,並統關中士卒,身當矢石,大戰十數,皆破之,生擒萬年,威懾氐羌。轉東羌校尉,徵拜右將軍。
趙王倫篡位,以觀所在著績,署為安南將軍、監河北諸軍事、假節,屯宛。觀子平為淮南王允前鋒將軍,討倫,戰死。孫秀以觀杖兵在外,假言平為允兵所害,贈積弩將軍以安觀。義軍既起,多勸觀應齊王冏,觀以紫宮帝坐無他變,謂倫應之,遂不從眾議而為倫守。及帝反正,永饒冶令空桐機斬觀首,傳於洛陽,遂夷三族。
牽秀
牽秀,字成叔,武邑觀津人也。祖招,魏雁門太守。秀博辯有文才,性豪俠,弱冠得美名,為太保衛瓘、尚書崔洪所知。太康中,調補新安令,累遷司空從事中郎。與帝舅王愷素相輕侮,愷諷司隸荀愷奏秀夜在道中載高平國守士田興妻。秀即表訴被誣,論愷穢行,文辭亢厲,以譏抵外戚。于時朝臣雖多證明其行,而秀盛名美譽由是而損,遂坐免官。後司空張華請為長史。
秀任氣,好為將帥。張昌作亂,長沙王乂遣秀討昌,秀出關,因奔成都王穎。穎伐乂,以秀為冠軍將軍,與陸機、王粹等共為河橋之役。機戰敗,秀證成其罪,又諂事黃門孟玖,故見親於穎。惠帝西幸長安,以秀為尚書。秀少在京輦,見司隸劉毅奏事而扼腕慷慨,自謂居司直之任,當能激濁揚清;處鼓鞞之間,必建將帥之勳。及在常伯納言,亦未曾有規獻弼違之奇也。
河間王顒甚親任之。關東諸軍奉迎大駕,以秀為平北將軍,鎮馮翊。秀與顒將馬瞻等將輔顒以守關中,顒密遣使就東海王越求迎,越遣將麋晃等迎顒。時秀擁眾在馮翊,晃不敢進。顒長史楊騰前不應越軍,懼越討之,欲取秀以自效,與馮翊大姓諸嚴詐稱顒命,使秀罷兵,秀信之,騰遂殺秀於萬年。
繆播
繆播,字宣則,蘭陵人也。父悅,光祿大夫。播才思清辯,有意義。高密王泰為司空,以播為祭酒,累遷太弟中庶子。
惠帝幸長安,河間王顒欲挾天子令諸侯。東海王越將起兵奉迎天子,以播父時故吏,委以心膂。播從弟右衛率胤,顒前妃之弟也。越遣播、胤詣長安說顒,令奉帝還洛,約與顒分陝為伯。播、胤素為顒所敬信,既相見,虛懷從之。顒將張方自以罪重,懼為誅首,謂顒曰:「今據形勝之地,國富兵強,奉天子以號令,誰敢不服!」顒惑方所謀,猶豫不決。方惡播、胤為越遊說,陰欲殺之。播等亦慮方為難,不敢復言。時越兵鋒甚盛,顒深憂之,播、胤乃復說顒,急斬方以謝,可不勞而安。顒從之,於是斬方以謝山東諸侯。顒後悔之,又以兵距越,屢為越所敗。帝反舊都,播亦從太弟還洛,契闊艱難,深相親狎。
及帝崩,太弟即帝位,是為懷帝,以播為給事黃門侍郎。俄轉侍中,徙中書令,任遇日隆,專管詔命。時越威權自己,帝力不能討,心甚惡之。以播、胤等有公輔之量,又盡忠于國,故委以心膂。越懼為己害,因入朝,以兵入宮,執播等於帝側。帝歎曰:「奸臣賊子無世無之,不自我先,不自我後,哀哉!」起執播等手,涕泗歔欷,不能自禁。越遂害之。朝野憤惋,咸曰:「善人,國之紀也,而加虐焉,其能終乎!」及越薨,帝贈播衛尉,祠以少牢。
胤字休祖,安平獻王外孫也,與播名譽略齊。初為尚書郎,後遷太弟左衛率,轉魏郡太守。及王浚軍逼鄴,石超等大敗,胤奔東海王越於徐州,越使胤與播俱入關,而所說得行,大駕東還。越以胤為冠軍將軍、南陽太守。胤從藍田出武關,之南陽,前守衛展距胤不受,胤乃還洛。懷帝即位,拜胤左衛將軍,轉散騎常侍、太僕卿。既而與播及帝舅王延、尚書何綏、太史令高堂沖並參機密,為東海王越所害。
皇甫重
皇甫重,字倫叔,安定朝那人也。性沈果,有才用,為司空張華所知,稍遷新平太守。元康中,華版為秦州刺史。齊王冏輔政,以重弟商為參軍。冏誅,長沙王乂又以為參軍。時河間王顒鎮關中,其將李含先與商、重有隙,每銜之,及此,說顒曰:「商為乂所任,重終不為人用,宜急除之,以去一方之患。可表遷重為內職,因其經長安,乃執之。」重知其謀,乃露檄上尚書,以顒信任李含,將欲為亂,召集隴上士眾,以討含為名。乂以兵革累興,今始寧息,表請遣使詔重罷兵,徵含為河南尹。含既就徵,重不奉詔,顒遣金城太守游楷、隴西太守韓稚等四郡兵攻之。
頃之,成都王穎與顒起兵共攻乂,以討後父尚書僕射羊玄之及商為名。乂以商為左將軍、河東太守,領萬餘人于關門距張方,為方所破,顒軍遂進。乂既屢敗,乃使商間行齎帝手詔,使遊楷盡罷兵,令重進軍討顒。商行過長安,至新平,遇其從甥,從甥素憎商,以告顒,顒捕得商,殺之。乂既敗,重猶堅守,閉塞外門,城內莫知,而四郡兵築土山攻城,重輒以連弩射之。所在為地窟以防外攻,權變百端,外軍不得近城,將士為之死戰。顒知不可拔,乃上表求遣御史宣詔喻之令降。重知非朝廷本意,不奉詔。獲御史騶人問曰:「我弟將兵來,欲至未?」騶云:「已為河間王所害。」重失色,立殺騶。於是城內知無外救,遂共殺重。
先是,重被圍急,遣養子昌請救于東海王越,越以顒新廢成都王穎,與山東連和,不肯出兵。昌乃與故殿中人楊篇詐稱越命,迎羊后於金墉城入宮,以后令發兵討張方,奉迎大駕。事起倉卒,百官初皆從之,俄而又共誅昌。
張輔
張輔,字世偉,南陽西鄂人,漢河間相衡之後也。少有幹局,與從母兄劉喬齊名。初補藍田令,不為豪強所屈。時強弩將軍龐宗,西州大姓,護軍趙浚,宗婦族也,故僮僕放縱,為百姓所患。輔繩之,殺其二奴,又奪宗田二百餘頃以給貧戶,一縣稱之。轉山陽令,太尉陳准家僮亦暴橫,輔復擊殺之。累遷尚書郎,封宜昌亭侯。
轉御史中丞。時積弩將軍孟觀與明威將軍郝彥不協,而觀因軍事害彥,又賈謐、潘岳、石崇等共相引重,乃義陽王威有詐冒事,輔並糾劾之。梁州刺史楊欣有姊喪,未經旬,車騎長史韓預強聘其女為妻。輔為中正,貶預以清風俗,論者稱之。用孫秀執權,威構輔於秀,秀惑之,將繩輔以法。輔與秀箋曰:「輔徒知希慕古人,當官而行,不復自知小為身計。今義陽王誠弘恕,不以介意。然輔母年七十六,常見憂慮,恐輔將以怨疾獲罪。願明公留神省察輔前後行事,是國之愚臣而已。「秀雖凶狡,知輔雅正,為威所誣,乃止。
後遷馮翊太守。是時長沙王乂以河間王顒專制關中,有不臣之跡,言于惠帝,密詔雍州刺史劉沈、秦州刺史皇甫重使討顒。於是沈等與顒戰于長安,輔遂將兵救顒,沈等敗績。顒德之,乃以輔代重為秦州刺史。當赴顒之難,金城太守游楷亦皆有功,轉梁州刺史,不之官。楷聞輔之還,不時迎輔,陰圖之。又殺天水太守封尚,欲揚威西土。召隴西太守韓稚會議,未決。稚子朴有武幹,斬異議者,即收兵伐輔。輔與稚戰于遮多穀口,輔軍敗績,為天水故帳下督富整所殺。
初,輔嘗著論云:「管仲不若鮑叔,鮑叔知所奉,知所投。管仲奉主而不能濟,所奔又非濟事之國,三歸反坫,皆鮑不為。」又論班固、司馬遷云:「遷之著述,辭約而事舉,敘三千年事唯五十萬言;班固敘二百年事乃八十萬言,煩省不同,不如遷一也。良史述事,善足以獎勸,惡足以監誡,人道之常。中流小事,亦無取焉,而班皆書之,不如二也。毀貶晁錯,傷忠臣之道,不如三也。遷既造創,固又因循,難易益不同矣。又遷為蘇秦、張儀、范睢、蔡澤作傳,逞辭流離,亦足以明其大才。故述辯士則辭藻華靡,敘實錄則隱核名檢,此所以遷稱良史也。」又論魏武帝不及劉備,樂毅減於諸葛亮,詞多不載。
李含
李含,字世容,隴西狄道人也。僑居始平。少有才幹,兩郡並舉孝廉。安定皇甫商州裏年少,少恃豪族,以含門寒微,欲與結交,含距而不納,商恨焉,遂諷州以短檄召含為門亭長。會州刺史郭奕素聞其賢,下車擢含為別駕,遂處群僚之右。尋舉秀才,薦之公府,自太保掾轉秦國郎中令。司徒遷含領始平中正。秦王柬薨,含依台儀,葬訖除喪。尚書趙浚有內寵,疾含不事己,遂奏含不應除喪。本州大中正傅祗以名義貶含。中丞傅咸上表理含曰:
臣州秦國郎中令始平李含,忠公清正,才經世務,實有史魚秉直之風。雖以此不能協和流俗,然其名行峻厲,不可得掩,二郡並舉孝廉異行。尚書郭奕臨州,含寒門少年,而奕超為別駕。太保衛瓘辟含為掾,每語臣曰:「李世容當為晉匪躬之臣。」
秦王之薨,悲慟感人,百僚會喪,皆所目見。而今以含俯就王制,謂之背戚居榮,奪其中正。天王之朝,既葬不除,籓國之喪,既葬而除。籓國欲同不除,乃當責引尊准卑,非所宜言耳。今天朝告於上,欲令籓國服於下,此為籓國之義隆,而天朝之禮薄也。又云諸王公皆終喪,禮寧盡乃敘,明以喪制宜隆,務在敦重也。夫寧盡乃敘,明以哀其病耳。異於天朝,制使終喪,未見斯文。國制既葬而除,既除而祔。爰自漢魏迄于聖晉,文皇升遐,武帝崩殂,世祖過哀,陛下毀頓,銜疚諒闇,以終三年,率土臣妾豈無攀慕遂服之心,實以國制不可而逾,故於既葬不敢不除。天王之喪,釋除於上,籓國之臣,獨遂於下,此不可安。復以秦王無後,含應為喪主,而王喪既除而附,則應吉祭。因曰王未有廟,主不應除服。秦王始封,無所連祔,靈主所居,即便為廟。不問國制云何,而以無廟為貶。以含今日之所行,移博士使案禮文,必也放勳之殂,遏密三載,世祖之崩,數旬即吉,引古繩今,闔世有貶,何但李含不應除服。今也無貶,王制故也。聖上諒闇,哀聲不輟,股肱近侍,猶宜心喪,不宜便行婚娶歡樂之事,而莫雲者,豈不以大制不可而曲邪?且前以含有王喪,上為差代。尚書敕王葬日在近,葬訖,含應攝職,不聽差代。葬訖,含猶躊躇,司徒屢罰訪問,踧含攝職,而隨擊之,此為台敕府符陷含於惡。若謂台府為傷教義,則當據正,不正符敕,唯含是貶,含之困躓尚足惜乎!國制不可偏耳。
又含自以隴西人,雖戶屬始平,非所綜悉。自初見使為中正,反復言辭,說非始平國人,不宜為中正。後為郎中令,又自以選官引台府為比,以讓常山太守蘇韶,辭意懇切,形于文墨。含之固讓,乃在王未薨之前,葬後躊躇,窮於對罰而攝職耳。臣從弟祗為州都,意在欲隆風教,議含已過,不良之人遂相扇動,冀挾名義,法外致案,足有所邀,中正龐騰便割含品。臣雖無祁大夫之德,見含為騰所侮,謹表以聞,乞朝廷以時博議,無令騰得妄弄刀尺。
帝不從,含遂被貶,退割為五品。歸長安,歲餘,光祿差含為壽城邸閣督。司徒王戎表含曾為大臣,雖見割削,不應降為此職。詔停。後為始平令。
及趙王倫篡位,或謂孫秀曰:「李含有文武大才,無以資人。」秀以為東武陽令。河間王顒表請含為征西司馬,甚見信任。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