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ld Book of Tang 舊唐書
卷一百七十四 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李德裕 Volume 174 Biographies 124: Li De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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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裕,字文饒,趙郡人。祖棲筠,御史大夫。父吉甫,趙國忠公,元和初宰相。祖、父自有傳。德裕幼有壯誌,苦心力學,尤精《西漢書》、《左氏春秋》。恥與諸生同鄉賦,不喜科試。年才及冠,誌業大成。貞元中,以父譴逐蠻方,隨侍左右,不求仕進。元和初,以父再秉國鈞,避嫌不仕臺省,累辟諸府從事。十一年,張弘靖罷相,鎮太原,辟為掌書記。由大理評事得殿中侍御史。十四年府罷,從弘靖入朝,真拜監察御史。明年正月,穆宗即位,召入翰林,充學士。帝在東宮,素聞吉甫之名,既見德裕,尤重之。禁中書詔大手筆,多詔德裕草之。是月,召對思政殿,賜金紫之服。逾月,改屯田員外郎。穆宗不持政道,多所恩貸,戚裏諸親,邪謀請謁;傳導中人之旨,與權臣往來,德裕嫉之。長慶元年正月,上疏論之曰:「伏見國朝故事,駙馬緣是親密,不合與朝廷要官往來。玄宗開元中,禁止尤切。訪聞近日駙馬輒至宰相及要官私第,此輩無他才伎可以延接,唯是泄漏禁密;交通中外,群情所知,以為甚弊。其朝官素是雜流,則不妨來往。若職在清列,豈可知聞?伏乞宣示宰臣,其駙馬諸親,今後公事即於中書見宰相,請不令詣私第。」上然之。尋轉考功郎中、知制誥。二年二月,轉中書舍人,學士如故。
初,吉甫在相位時,牛僧孺、李宗閔應制舉直言極諫科。二人對詔,深詆時政之失,吉甫泣訴於上前。由是,考策官皆貶,事在《李宗閔傳》。元和初,用兵伐叛,始於杜黃裳誅蜀。吉甫經畫,欲定兩河,方欲出師而卒。繼之元衡、裴度。而韋貫之、李逢吉沮議,深以用兵為非。而韋、李相次罷相,故逢吉常怒吉甫、裴度。而德裕於元和時,久之不調,而逢吉、僧孺、宗閔以私怨恆排擯之。
時德裕與李紳、元稹俱在翰林,以學識才名相類,情頗款密。而逢吉之黨深惡之。其月,罷學士,出為御史中丞。其元稹自禁中出,拜工部侍郎、平章事。三月,輩度自太原復輔政。是月,李逢吉亦自襄陽入朝,乃密賂纖人,構成於方獄。六月,元稹、裴度俱罷相。稹出為同州刺史。逢吉代裴度為門下侍郎、平章事。既得權位,銳意報怨。時德裕與牛僧孺俱有相望,逢吉欲引僧孺,懼紳與德裕禁中沮之;九月,出德裕為浙西觀察使,尋引僧孺同平章事。由是交怨愈深。
潤州承王國清兵亂之後,前使竇易直傾府藏賞給,軍旋浸驕,財用殫竭。德裕儉於自奉,留州所得,盡以贍軍,雖施與不豐,將卒無怨。二年之後,賦輿復集。
德裕壯年得位,銳於布政,凡舊俗之害民者,悉革其弊。江、嶺之間信巫祝,惑鬼怪,有父母兄弟厲疾者,舉室棄之而去。德裕欲變其風,擇鄉人之有識者,諭之以言,繩之以法,數年之間,弊風頓革。屬郡祠廟,按方誌,前代名臣賢後則祠之。四郡之內,除淫祠一千一十所。又罷私邑山房一千四百六十,以清寇盜。人樂其政,優詔嘉之。
昭湣皇帝童年纘歷,頗事奢靡。即位之年七月,詔浙西造銀盝子妝具二十事進內。德裕奏曰:
臣百生多幸,獲遇昌期。受寄名籓,常憂曠職,孜孜夙夜,上報國恩。數年已來,災旱相繼,罄竭微慮,粗免流亡,物力之間,尚未完復。臣伏準今年三月三日赦文,常貢之外,不令進獻。此則陛下至聖至明,細微洞照,一恐聚斂之吏緣以成奸,一恐雕瘵之人不勝其弊。上弘儉約之德,下敷惻憫之心。萬國群氓,鼓舞未息。昨奉五月二十三日詔書,令訪茅山真隱,將欲師處謙守約之道,發務實去華之美。雖無人上塞丹詔,實率土已偃玄風,豈止微臣,獨懷抃賀。
況進獻之事,臣子常心,雖有敕文不許,亦合竭力上貢。唯臣當道,素號富饒,近年已來,比舊即異。貞元中,李锜任觀察使日,職兼鹽鐵。百姓除隨貫出榷酒錢外,更置官酤,一兩重納榷,獲利至厚。又訪聞當時進奉,亦兼用鹽鐵羨余,貢獻繁多,自後莫及。至薛蘋任觀察使時,又奏置榷酒。上供之外,頗有余財,軍用之間,實為優足。自元和十四年七月三日敕,卻停榷酤。又準元和十五年五月七日赦文,諸州羨余,不令送使,唯有留使錢五十萬貫。每年支用,猶欠十三萬貫不足,常須是事節儉,百計補填,經費之中,未免懸欠。至於綾紗等物,猶是本州所出,易於方圓。金銀不出當州,皆須外處回市。
去二月中奉宣令進盝子,計用銀九千四百余兩。其時貯備,都無二三百兩,乃諸頭收市,方獲制造上供。昨又奉宣旨,今進妝具二十件,計用銀一萬三千兩,金一百三十兩。尋令並合四節進奉金銀,造成兩具進納訖。今差人於淮南收買,旋到旋造,星夜不輟;雖力營求,深憂不迨。臣若因循不奏,則負陛下任使之恩;若分外誅求,又累陛下慈儉之德。伏乞陛下覽前件榷酤及諸州羨余之目,則知臣軍用褊短,本末有由。伏料陛下見臣奏論,必賜詳悉,知臣竭愛君守事之節,盡納忠罄直之心。伏乞聖慈,宣令宰臣商議,何以遣臣上不違宣索,下不闕軍儲,不困疲人,不斂物怨,前後詔敕,並可遵承。輒冒宸嚴,不勝戰汗之至。
時準赦不許進獻。逾月之後,征貢之使,道路相繼。故德裕因訴而諷之。事奏,不報。
又詔進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德裕又論曰:
臣昨緣宣索,已具軍資歲計及近年物力聞奏,伏料聖慈,必垂省覽。又奉詔旨,令織定羅紗袍段及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伏讀詔書,倍增惶灼。
臣伏見太宗朝,臺使至涼州,見名鷹諷李大亮獻之。大亮密表陳誠。太宗賜詔云:「使遣獻之,遂不曲順。」再三嘉嘆,載在史書。又玄宗命中使於江南采䴔䴖諸鳥,汴州刺史倪若水陳論,玄宗亦賜詔嘉納,其鳥即時皆放。又令皇甫詢於益州織半臂背子、琵琶扞撥、鏤牙合子等,蘇颋不奉詔書,輒自停織。太宗、玄宗皆不加罪,欣納所陳。臣竊以䴔䴖、鏤牙,至為微細,若水等尚以勞人損德,瀝款效忠。當聖祖之朝,有臣如此,豈明王之代,獨無其人?蓋有位者蔽而不言,必非陛下拒而不納。
又伏睹四月二十三日德音云:「方、召侯伯有位之士,無或棄吾謂不可教。其有違道傷理,徇欲懷安,面刺廷攻,無有隱諱。」則是陛下納誨從善,道光祖宗,不盡忠規,過在臣下。況玄鵝天馬,椈豹盤絳,文彩珍奇,只合聖躬自服。今所織千匹,費用至多,在臣愚誠,亦所未諭。昔漢文帝衣弋綈之衣,元帝罷輕纖之服,仁德慈儉,至今稱之。伏乞陛下,近覽太宗、玄宗之容納,遠思漢文、孝元之恭己;以臣前表宣示群臣,酌臣當道物力所宜,更賜節減。則海隅蒼生,無不受賜。臣不勝懇切兢惶之至。
優詔報之。其繚綾罷進。
元和已來,累敕天下州府,不得私度僧尼。徐州節度使王智興聚貨無厭,以敬宗誕月,請於泗州置僧壇,度人資福,以邀厚利。江、淮之民,皆群黨渡淮。德裕奏論曰:
「王智興於所屬泗州置僧尼戒壇,自去冬於江、淮已南,所在懸榜招置。江、淮自元和二年後,不敢私度。自聞泗州有壇,戶有三丁,必令一丁落發,意在規避王徭,影庇資產。自正月已來,落發者無算。臣今於蒜山渡點其過者,一日一百余人,勘問唯十四人是舊日沙彌,余是蘇、常百姓,亦無本州文憑,尋已勒還本貫。訪聞泗州置壇次第,凡僧徒到者,人納二緡,給牒即回,別無法事。若不特行禁止,比到誕節,計江、淮已南,失卻六十萬丁壯。此事非細,系於朝廷法度。」狀奏,即日詔徐州罷之。
敬宗荒僻日甚,遊幸無恆;疏遠賢能,昵比群小。坐朝月不二三度,大臣罕得進言。海內憂危,慮移宗社。德裕身居廉鎮,傾心王室,遣使獻《丹扆箴》六首,曰:「臣聞『心乎愛矣,遐不謂矣』,此古之賢人所以篤於事君者也。夫跡疏而言親者危,地遠而意忠者忤。然臣竊念拔自先聖,偏荷寵光,若不愛君以忠,則是上負靈鑒。臣頃事先朝,屬多陰沴,嘗獻《大明賦》以諷,頗蒙先朝嘉納。臣今日盡節明主,亦由是心。昔張敞之守遠郡,梅福之在遐僥,尚竭誠盡忠,不避尤悔。況臣嘗學舊史,頗知箴諷,雖在疏遠,猶思獻替。謹獻《丹扆箴》六首,仰塵睿鑒,伏積兢惶。」
其《宵衣箴》曰:「先王聽政,昧爽以俟。雞鳴既盈,日出而視。伯禹大聖,寸陰為貴。光武至仁,反支不忌。無俾姜後,獨去簪珥。彤管記言,克念前誌。」
其《正服箴》曰:「聖人作服,法象可觀。雖在宴遊,尚不懷安。汲黯莊色,能正不冠。楊阜毅然,亦譏縹紈。四時所禦,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難。」
其《罷獻箴》曰:「漢文罷獻,詔還騄耳。鑾輅徐驅,焉用千里?厥後令王,亦能恭己。翟裘既焚,筒布則毀。道德為麗,慈仁為美。不過天道,斯為至理。」
其《納誨箴》曰:「惟後納誨,以求厥中。從善如流,乃能成功。漢驁流湎,舉白浮鐘。魏睿侈汰,淩霄作宮。忠雖不忤,善亦不從。以規為瑱,是謂塞聰。」
其《辯邪箴》曰:「居上處深,在察微萌。雖有讒慝,不能蔽明。漢之有昭,德過周成。上書知偽,照奸得情。燕、蓋既折,王猷洽平。百代之後,乃流淑聲。」
其《防微箴》曰:「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無遺慮。亂臣猖蹶,非可遽數。玄黃莫辨,觸瑟始仆。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獻飧,斯可誡懼。」
帝手詔答曰:「卿文雅大臣,方隅重寄。表率諸部,肅清全吳。化洽行春,風澄坐嘯,眷言善政,想嘆在懷。卿之宗門,累著聲績,冠內廷者兩代,襲侯伯者六朝。果能激愛君之誠,喻詩人之旨。在遠而不忘忠告,諷上而常深慮微。博我以端躬,約予以循禮。三復規諫,累夕稱嗟。置之座隅,用比韋弘之益;銘諸心腑,何啻藥石之功?卿既以投誠,朕每懷開諫,茍有過舉,無忘密陳。山川既遐,睠屬何已,必當克己,以副乃誠。」
德裕意在切諫,不欲斥言,托箴以盡意。《宵衣》,諷坐朝稀晚也;《正服》,諷服禦乖異也;《罷獻》,諷征求玩好也;《納誨》,諷侮棄讜言也;《辨邪》,諷信任群小也;《防微》,諷輕出遊幸也。帝雖不能盡用其言,命學士韋處厚殷勤答詔,頗嘉納其心焉。德裕久留江介,心戀闕廷,因事寄情,望回聖獎。而逢吉當軸,枳棘其塗,竟不得內徙。
寶歷二年,亳州言出聖水,飲之者愈疾。德裕奏曰:「臣訪聞此水,本因妖僧誑惑,狡計丐錢。數月已來,江南之人,奔走塞路。每三二十家,都顧一人取水。擬取之時,疾者斷食葷血,既飲之後,又二七日蔬飧,危疾之人,俟之愈病。其水鬥價三貫,而取者益之他水,沿路轉以市人,老疾飲之,多至危篤。昨點兩浙、福建百姓渡江者,日三五十人。臣於蒜山渡已加捉搦。若不絕其根本,終無益黎氓。昔吳時有聖水,宋、齊有聖火,事皆妖妄,古人所非。乞下本道觀察使令狐楚,速令填塞,以絕妖源。」從之。
敬宗為兩街道士趙歸真說以神仙之術,宜訪求異人以師其道。僧惟貞、齊賢、正簡說以祠禱修福,以致長年。四人皆出入禁中,日進邪說。山人杜景先進狀,請於江南求訪異人。至浙西,言有隱士周息元,壽數百歲。帝即令高品、薛季棱往潤州迎之。仍詔德裕給公乘遣之。德裕因中使還,獻疏曰:
臣聞道之高者,莫如廣成、玄元,人之聖者,莫若軒黃、孔子。昔軒黃問廣成子:理身之要,何以長久?對曰:「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神必自清。無勞子形,無搖子精,乃可長生。慎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矣,吾形未嘗衰。」又云:「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玄元語孔子曰:「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誌,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告子者是已。」故軒黃發謂天之嘆,孔子興猶龍之感。前聖於道,不其至乎?
伏惟文武大聖廣孝皇帝陛下,用玄祖之訓,修軒黃之術;凝神閑館,物色異人;將以覿冰雪之姿,屈順風之請。恭惟聖感,必降真仙。若使廣成、玄元混跡而至,語陛下之道,授陛下之言,以臣度思,無出於此。臣所慮赴召者,必迂怪之士,茍合之徒,使物淖冰,以為小術,炫耀邪僻,蔽欺聰明。如文成、五利,一無可驗。臣所以三年之內,四奉詔書,未敢以一人塞詔,實有所懼。
臣又聞前代帝王,雖好方士,未有服其藥者。故《漢書》稱黃金可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又高宗朝劉道合、玄宗朝孫甑生,皆成黃金,二祖竟不敢服。豈不以宗廟社稷之重,不可輕易!此事炳然載於國史。以臣微見,倘陛下睿慮精求,必致真隱,唯問保和之術,不求餌藥之功,縱使必成黃金,止可充於玩好。則九廟靈鑒,必當慰悅;寰海兆庶,誰不歡心?臣思竭愚衷,以裨玄化,無任兢憂之至。
息元至京,帝館之於山亭,問以道術。自言識張果、葉靜能,詔寫真待詔李士昉問其形狀,圖之以進。息元山野常人,本無道學,言事誕妄,不近人情。及昭湣遇盜而殂,文宗放還江左。德裕深識守正,皆此類也。
文宗即位,就加檢校禮部尚書。太和三年八月,召為兵部侍郎,裴度薦以為相。而吏部侍郎李宗閔有中人之助,是月拜平章事,懼德裕大用。九月,檢校禮部尚書,出為鄭滑節度使。德裕為逢吉所擯,在浙西八年。雖遠闕庭,每上章言事。文宗素知忠藎,采朝論征之。到未旬時,又為宗閔所逐,中懷於悒,無以自申。賴鄭覃侍講禁中,時稱其善;雖朋黨流言,帝乃心未已。宗閔尋引牛僧孺同知政事,二憾相結,凡德裕之善者,皆斥之於外。四年十月,以德裕檢校兵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觀察處置、西山八國雲南招撫等使。裴度於宗閔有恩。度征淮西時,請宗閔為彰義觀察判官,自後名位日進。至是恨度援德裕,罷度相位,出為興元節度使,牛、李權赫於天下。
西川承蠻寇剽虜之後,郭釗撫理無術,人不聊生。德裕乃復葺關防,繕完兵守。又遣人入南詔,求其所俘工匠,得僧道工巧四千余人,復歸成都。五年九月,吐蕃維州守將悉怛謀請以城降。其州南界江陽,岷山連嶺而西,不知其極;北望隴山,積雪如玉;東望成都,若在井底。一面孤峰,三面臨江,是西蜀控吐蕃之要地。至德後,河、隴陷蕃,唯此州尚存。吐蕃利險要,將婦人嫁於此州閽者。二十年後,婦人生二子成長。及蕃兵攻城,二子內應,其州遂陷。吐蕃得之,號曰「無憂城」。貞元中,韋臯鎮蜀,經略西山八國,萬計取之不獲,至是悉怛謀遣人送款。德裕疑其詐,遣人送錦袍金帶與之,托雲候取進止,悉怛謀乃盡率郡人歸成都。德裕乃發兵鎮守,因陳出攻之利害。時牛僧孺沮議,言新與吐蕃結盟,不宜敗約,語在《僧孺傳》。乃詔德裕卻送悉怛謀一部之人還維州,贊普得之,皆加虐刑。德裕六年復修邛峽關,移巂州於臺登城以扞蠻。
德裕所歷征鎮,以政績聞。其在蜀也,西拒吐蕃,南平蠻、蜒。數年之內,夜犬不驚;瘡痏之民,粗以完復。會監軍王踐言入朝知樞密,嘗於上前言悉怛謀縛送以快戎心,絕歸降之義,上頗尤僧孺。其年冬,召德裕為兵部尚書。僧孺罷相,出為淮南節度使。七年二月,德裕以本官平章事,進封贊皇伯,食邑七百戶。六月,宗閔亦罷,德裕代為中書侍郎、集賢大學士。
其年十二月,文宗暴風恙,不能言者月余。八年正月十六日,始力疾御紫宸見百僚。宰臣退問安否,上嘆醫無名工者久之。由是王守澄進鄭註。初,註構宋申錫事,帝深惡之,欲令京兆尹杖殺之。至是以藥稍效,始善遇之。守澄復進李訓,善《易》。其年秋,上欲授訓諫官。德裕奏曰:「李訓小人,不可在陛下左右。頃年惡積,天下皆知;無故用之,必駭視聽。」上曰:「人誰無過,俟其悛改。朕以逢吉所托,不忍負言。」德裕曰:「聖人有改過之義。訓天性奸邪,無悛改之理。」上顧王涯曰:「商量別與一官。」遂授四門助教。制出,給事中鄭肅、韓佽封之不下。王涯召肅面喻令下。俄而鄭註亦自絳州至。訓、註惡德裕排己,九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