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of Ming 明史
卷二百〇八 列傳第九十六 張芹 汪應軫 蕭鳴鳳 齊之鸞 袁宗儒 許相卿 顧濟 章僑 余珊 韋商臣 黎貫 彭汝實 鄭自璧 戚賢 劉繪 錢薇 洪垣 周思兼 顏鯨 Volume 208 Biographies 96: Zhang Qin, Wang Yingzhen, Xiao Mingfeng, Qi Zhiluan, Yuan Zongru, Xu Xiangqing, Gu Ji, Zhang Qiao, Yu Shan, Wei Shangchen, Li Guan, Peng Rushi, Zheng Zibi, Qi Xian, Liu Hui, Qian Wei, Hong Yuan, Zhou Sijian, Yan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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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芹汪應軫蕭鳴鳳〈(高公韶)〉齊之鸞袁宗儒許相卿顧濟〈(子章誌)〉章僑余珊〈(汪珊)〉韋商臣黎貫〈(王汝梅)〉彭汝實鄭自璧戚賢劉繪〈(子黃裳)〉錢薇洪垣〈(方瓘)〉(呂懷)周思兼顏鯨張芹,字文林,峽江人。弘治十五年進士。授福州推官。正德中,召為南京御史。寧夏既平,大學士李東陽亦進官蔭子。芹抗疏曰:「東陽謹厚有余,正直不足;儒雅足重,節義無聞。逆瑾亂政,東陽為顧命大臣,既不能遏之於始,及惡跡既彰,又不能力與之抗。脂韋順從,惟其指使。今叛賊底平,東陽何力?冒功受賞,何以服人心?乞立賜罷斥,奪其加恩,為大臣事君不忠者戒。」疏出,東陽涕泣不能辯。帝責芹沽名,令對狀。芹請罪,停俸三月。
給事中竇明言事下獄,芹疏救之。帝嘗馳馬傷,編修王思切諫,坐遠戍。芹曰:「彼非諫官尚爾,吾儕可坐視乎!」遂上疏曰:「孟子言:『從獸無厭謂之荒』。老聃曰:『馳騁田獵,使人心發狂』。心狂誌荒,何事不忘?皆甚言無益有害也。今輕萬乘之尊,乘危冒險,萬一有不可諱,皇嗣未誕,如宗廟社稷何!」帝不省。
尋出為徽州知府。寧王宸濠反,言者以芹家江西,慮賊劫其親屬,取道出徽。乃改知杭州。已,復還徽州。嘉靖初,遷浙江海道副使。歷右參政、右布政使。坐為海道時倭人爭貢誤傷居民,罷歸。
芹事繼母孝,持身儉素,枲袍糲食終其身。
汪應軫,字子宿,浙江山陰人。少有誌操。正德十二年成進士,選庶吉士。十四年,詔將南巡。應軫抗言:「自下詔以來,臣民旁皇,莫有固誌。臨清以南,率棄業罷市,逃竄山谷。茍不即收成命,恐變生不測。昔谷永諫漢成帝,謂:『陛下厭高美之尊號,好匹夫之卑字。數離深宮,挺身晨夜,與群小相逐。典門戶奉宿衛者,執幹戈而守空宮』。其言切中於今。夫谷永,諧諛之臣;成帝,庸暗之主。永言而成帝容之。豈以陛下聖明,不能俯納直諫哉?」疏入,留中。繼復偕修撰舒芬等連章以請。跪闕門,受杖幾斃。
教習竣,擬授給事中。有旨補外,遂出為泗州知州。土瘠民惰,不知農桑。應軫勸之耕,買桑植之。募江南女工,教以蠶繅織作。由是民足衣食。帝方南征,中使驛騷道路。應軫率壯夫百余人列水次,舟至,即挽之出境。車駕駐南京,命州進美婦善歌吹者數十人。應軫言:「州子女荒陋,無以應敕旨。臣向募有桑婦,請納之宮中,傳受蠶事。」事遂寢。
世宗踐阼,召為戶科給事中。山東礦盜起,掠東昌、兗州,流入畿輔、河南境。應軫奏言:「弭盜與禦寇不同。禦寇之法,驅之境外而已。若弭盜而縱使出境,是嫁禍於鄰國也。凡一方有警,不行撲滅,致延蔓他境者,俱宜重論。」報可。在科歲餘,所上凡三十余疏,鹹切時弊。以便養,乞改南,遂調南京戶科。張璁、桂萼在南京,方議追尊獻皇帝。雅知應軫名,欲倚以自助。應軫與議不合,即奏請遵禮經、崇正統,以安人心。不報。
嘉靖三年春,出為江西僉事。居二年,具疏引疾,不俟命而歸,為巡按所劾。詔所司逮問。應軫自陳親老,鮮兄弟,乞休侍養。吏部為之請,乃免逮。久之,廷臣交薦,起故官,視江西學政。父艱歸,病卒。
蕭鳴鳳,字子雝,浙江山陰人。少從王守仁遊,舉鄉試第一。正德九年成進士,授御史。副使胡世寧下獄,抗章救之。同官內江高公韶劾王瓊誤邊計,言:「松潘副將吳坤請增設總兵於成都,瓊即以坤任之。花當本我屬衛,日憑陵。由本兵非人,致小醜輕中國。」瓊怒,奏訐公韶。中旨責公韶陰結外蕃,交通間諜,令首實。鳴鳳上疏曰:「公韶劾瓊,所論者天下之事。瓊不當逞忿恣辯,以箝諫官口。」中旨責鳴鳳黨庇,而謫公韶富民典史。鳴鳳又劾江彬恃寵恣肆,蔓將難圖。士論壯之。尋巡視山海諸關。武宗將出塞捕虎,鳴鳳疏諫,因具陳官司掊克,軍民疾苦狀。不報。引疾歸。
起督南畿學政。諸生以比前御史陳選,曰「陳,泰山;蕭,北斗」。嘉靖初,遷河南副使,仍督學政。考察拾遺被劾。吏部惜其學行,調為湖廣兵備副使。明年復改督廣東學政。鳴鳳三督學政,廉無私。然性剛狠,以憤撻肇慶知府鄭璋。璋慚恚,投劾去,由是物論大嘩。八年考察,兩京言官交章論,坐降調。已,與璋相詆訐。皆下巡按御史逮治。鳴鳳遂不出。
公韶,正德中為御史,嘗劾總兵官郭勛罪。朵顏花當入寇,又劾總兵官遂安伯陳鏸、中官王欣、巡撫王倬,鏸坐解職。世宗立,起謫籍。歷右副都御史,巡撫江西。終戶部右侍郎。
齊之鸞,字瑞卿,桐城人。正德六年進士。改庶吉士,授刑科給事中。十一年冬,帝將置肆於京城西偏。之鸞上言:「近聞有花酒鋪之設,或云車駕將臨幸,或云朝廷收其息。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乃至競錐刀之利,如倡優館舍乎?」應州奏捷,帝降敕:「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剿寇有功,宜特加公爵」。制下,舉朝大駭。之鸞偕諸給事中上言:「自古天子亦有親臨戰陣勘定禍亂者,成功之後,不過南面受賀,勒之金石,播之歌頌已耳,未有加爵酬勞,如今日之顛倒者。不知陛下何所取義,為此不祥之舉,以駴天下耳目,貽百世之譏笑也。」
未幾,請召還編修王思,給事中張原、陳鼎,御史周廣、高公韶、李熙、徐文華、李穩、施儒、劉寓生,僉事韓邦奇,評事羅僑,皆不聽。帝將巡邊,復自稱威武大將軍。御史袁宗儒疏諫,大學士楊廷和、蔣冕、毛紀以去就爭。之鸞偕同官言:「三臣居師保之重,身系安危,邇者先後稱疾。今六飛臨邊逾月矣,宗廟社稷百官萬姓寄空城中。人心危疑,幾務叢積,復杜門求決去。萬一事起倉卒,至於僨敗,三臣將何辭謝天下?乞陛下以社稷為重,亟返宸居,與大臣共圖治理。」已而御史李潤等復爭之,卒不省。
之鸞再遷兵科左給事中。中官馬永成死,詔授其家九十余人官。之鸞言:「永成貴顯,用事十有余年,兄弟子侄皆高爵美官。而其儕復為陳乞,將及百人。永成何功,恩濫如此,恐天下聞而解體也。」帝將南巡,之鸞偕同官及御史楊秉中等交章力諫。章入二日,未報。之鸞等不知所出,伏闕俟命,自辰至申。帝令中官傳諭,乃退。明日托疾免朝,欲以為之鸞等罪。會諸曹郎黃鞏等聯章力諫,乃止不行。然鞏等下獄杖譴,之鸞輩亦不敢救也。宸濠反,張忠、許泰等南征,命之鸞偕左給事中祝續從軍紀功。未至,賊已滅。群小忌王守仁,譖毀百端,之鸞力白其誣。忠、泰廣搜逆黨,株引無辜,之鸞多所開釋。且請蠲田租、停力役、寬逋負,帝頗采納。初冒徐姓,至是始復焉。
世宗踐阼,首上疏言:「祖宗法制,悉紛更於群小。補救之道,在先定聖誌,次廣言路。先朝元兇雖去,根據盤互,連蔓滋多,猶恐巧相營結,或邀定策之賞,或假迎扈之勞,以取憐固寵。天下事豈堪若輩更壞!言者久遏於權奸,欲吐忠鯁懣憤之氣,必有不顧忌諱,至於逆耳者,在嘉納而優容之。若稍或抑裁,則小人又乘之以讎忠直。言路一塞,不可復開,大為新政累矣。陛下誠舉邇年亂政,盡返其初,中興之烈可以立睹。」帝嘉納之。又劾許泰及兵部尚書王憲,二人竟獲譴。
其秋大計京官,被中傷,謫崇德丞。屢遷寧夏僉事。饑民采蓬子為食,之鸞為取二封,一進於帝,一以貽閣臣。且言時事可憂者三,可惜者四,語極切。帝付之所司。時方大修邊墻,之鸞董役。巡撫胡東臯稱其能,舉以自代。歷河南、山東副使。召為順天府丞。未行,盜發,留鎮撫。尋擢河南按察使。卒官。
袁宗儒,字醇夫,雄縣人。正德三年進士。授御史。十二年冬,帝在大同,以郊祀將回鑾,既而復止。宗儒率同官力諫。明年夏,孝貞純皇后將葬,帝還京。宗儒等復引災異,力請罷皇店,遣邊兵,既又諫帝巡邊。語極危切。皆不報。擢大理寺丞。嘉靖三年爭「大禮」,廷杖。歷官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吏部尚書桂萼議宗儒改調,遂解職歸。未幾,起鄖陽,改山東。坐屬吏振饑無術,不能覺察,罷免。以薦起左副都御史。扈蹕承天,還京卒。
許相卿,字伯臺,海寧人。正德十二年進士。世宗立,授兵科給事中。宦官張銳、張忠有罪論死,帝復寬之。給事中顧濟疏爭,帝下所司議,卒欲寬其死。相卿言:「天下望陛下為孝皇,陛下奈何自處以正德?」帝議加興獻帝皇號,相卿復爭之。
嘉靖二年詔蔭中官張欽義子李賢為錦衣世襲指揮。相卿言:「于謙子冕止錦衣千戶,王守仁子正憲止錦衣百戶。賢中官廝養,反過之。忠勛大臣裔曾不若近幸奴,殉國勤事之臣誰不解體?部臣彭澤、科臣許復禮、安磐相繼言之,悉拒不納。毋乃重內侍而輕士大夫哉!」
尋復言:「天下政權出於一則治,二三則亂;公卿大夫參議則治,匪人僭幹則亂。陛下繼統之初,登用老成,嘉納忠讜,裁抑僥幸,竄殛憸邪,可謂明且剛矣。曾未再期,偏聽私昵,秕政亟行,明少蔽,剛少遜,操權未得其術,而陰伺旁竊者得居中制之。如崔文以左道罔上,師保臺諫言之而不聽。羅洪載守職逮系,廷臣疏七十上而不行。近又庇崔文奴奪法司之守,斥林俊以違旨,怒言官之奏擾。事涉中人,曲降溫旨,犯法不罪,請乞必從。此與正德朝何異哉!俊,國之望也,其去誌決矣。俊去,類俊者必不留。陛下將與二三近習私人共理天下乎?今日天下,與先朝異。武宗時,勢已阽危,然元氣猶壯,調劑適宜,可以立起。何也?承孝宗之澤也。今日病雖稍蘇,而元氣已竭,調劑無方,將至不起。何也?承武宗之亂也。伏願深察亂機,收還政柄,取文輩置之重典。然後務學親賢,去讒遠色,延訪忠言,深恤民隱。務使宮府一體,上下一心,而後天下可為也。」同官趙漢等亦皆以文為言,帝卒不聽。未幾,以給事中李學曾、章僑、主事林應驄皆言事奪俸,復上疏諫。指帝氣驕誌怠,甘蹈過愆。詞甚切。
為給事三年,所言皆不聽,遂謝病歸。八年,詔養病三年以上不赴都者,悉落職閑住,相卿遂廢。夏言故與同僚相善,既秉政,招之,謝弗應。
顧濟,字舟卿,昆山人。正德十二年進士。授行人,擢刑科給事中。武宗自南都還,臥病豹房,惟江彬等侍。濟言:「陛下孤寄於外,兩宮隔絕,骨肉日疏。所恃以為安者,果何人哉?漢高帝臥病數日,樊噲排闥,警以趙高之事。今群臣中豈無噲憂者!願陛下慎擇廷臣更番入直,起居動息鹹使與聞。一切淫巧戲劇,傷生敗德之事,悉行屏絕,則保養有道,聖躬自安。」不報。再逾月而帝崩。
世宗即位之月,濟上疏曰:「陛下踐阼,除弊納諫,臣民踴躍,思見德化之成。然立法非難,守法為難;聽諫非難,樂諫為難。今新政所厘,多不便於奸豪權悻。臣恐盤據既深,玩縱未已,非依怙宮闈,必請托左右。持法不固,則此輩將叢聚而壞之。此守法之難也。唐太宗貞觀初,每導群臣使言。及至晚年,諫者乃多忤旨。陛下首辟言路,臣工靡不因事納忠。高遠者似涉於迂闊,切直者或過於犯顏。若怒其犯顏,其言必不入;視為迂闊,則計必不行。此樂諫之難也。」尋復言:「內臣張雄、張銳等,詿誤先帝,業已逮治,又獲寬假。願斷以大義。俾無所售奸。」帝頗嘉納。既又劾司禮蕭敬黨庇銳等,而三法司會訊依違,無大臣節。不聽。帝欲加興獻帝皇號,濟言不可。尋請侍養歸,越數年卒。
子章誌,嘉靖三十二年進士。累官南京兵部侍郎。奏減進奉馬快船額,南都人祀之。
章僑,字處仁,蘭溪人。正德十二年進士。授行人。嘉靖元年擢禮科給事中。疏劾中官蕭敬、芮景賢等。又言:「三代以下正學莫如朱熹。近有聰明才智,倡異學以號召,天下好高務名者靡然宗之。取陸九淵之簡便,詆朱熹為支離。乞行天下,痛為禁革。」御史梁世驃亦言之。帝為下詔申禁。
尋又請依祖宗故事,早朝班退,許百官以次啟事。經筵日講,賜清問,密勿大臣勤召對。又簡儒臣十數人,更番直便殿,以備咨訪。上納其言,而不能用。奸人何淵請立世室於太廟東北,僑力言其不可。未幾,又言:「添設織造內臣,貪橫殊甚。行戶至廢產鬻子以償。惟急停革,與天下更始。」疏入,不省。又因條列營務,劾定國公徐光祚、陽武侯薛倫不職,倫遂解任。尋請斥張璁、霍韜等,不聽。
孝陵司香谷大用乞還京治疾。僑言:「大用初連逆瑾,後引寧、彬,樹『八黨』之兇,釀十六年之禍,至先帝不得正其終。若不早遏絕,恐乘間伺隙,群兇競起,不至復亂天下不止。」章下所司。吳廷舉請召家居大臣議禮,僑劾其陰附邪說。孟秋時享太廟,帝遣京山侯崔元。僑言:「奉命臨時,倉皇就位,誠敬何存?」帝怒,奪其俸二月。歷禮科左給事中。出知衡州府,終福建布政使。
余珊,字德輝,桐城人。正德三年進士。授行人,擢御史。庶吉士許成名等罷教習,留翰林者十七人。珊以為濫,疏論之。語侵內閣,不納。乾清宮災,疏陳弊政,極指義子、西僧之謬。巡鹽長蘆,發中官奸利事。為所誣,械系詔獄,謫安陸判官。移知澧州。
世宗立,擢江西僉事,討平梅花峒賊。遷四川副使,備兵威、茂。嘉靖四年二月應詔陳十漸,其略曰:
陛下有堯、舜、湯、武之資,而無稷、契、伊、周之佐,致時事漸不克終者有十。
正德間,逆瑾專權,假子亂政,不知紀綱為何物,幸陛下起而振之。未幾而事樂因循,政多茍簡,名實乖謬,宮府異同,紛泄沓。以為在朝廷而不在朝廷,以為在宮省而不在宮省,遂至天子以其心為心,百官萬民亦各以其心為心。此紀綱之頹,其漸一也。
正德間,士大夫寡廉鮮恥,趨附權門,幸陛下起而作之。乃今則前日之去者復來,來者不去。自夫浮沈一世之人擢掌銓衡,首取軟美脂韋。重富貴薄名檢者,列之有位,致諛佞成風,廉恥道薄。甚者侯伯專糾彈,罷吏議禮樂。市門復開,賈販仍舊。此風俗之壞,其漸二也。
正德間,國柄下移,王靈不振,是以有安化、南昌之變,賴陛下起而整肅之。乃塞上戍卒近益驕恣。曩殺許巡撫而姑息,頃遂殺張巡撫而效尤。曩縛賈參將以立威,近又縛桂總兵而報怨。致榆關妖賊效之而戕主事,北邊庫吏仿之而賊縣官。陛下惑鄙儒姑息之談,牽俗吏權宜之計,遂使廟堂號令出於二三戍卒之口。此國勢之衰,其漸三也。
自逆瑾以來,以苞苴易將帥,故邊防盡壞,賴陛下起而申嚴之。然積弊已久,未能驟復。今朵顏蹢躅於遼海,羌戎跳梁於西川,北狄蹂躪於沙漠。寇勢方張,而食肉之徒不能早見預料,亟求制馭之方,乃假鎮靜之虛名,掩無能之實跡。甚且詐飾捷功,濫邀賞賚,虛張勞伐,峻取官階,而塞上多事日甚。此外裔之強,其漸四也。
自逆瑾以來,盡天下之脂膏,輸入權貴之室,是以有劉、趙、藍、鄢之亂,賴陛下起而保護之。乃近年以來,黃紙蠲放,白紙催征;額外之斂,下及雞豚;織造之需,自為商賈。江、淮母子相食,兗、豫盜賊橫行,川、陜、湖、貴疲於供餉。田野嗷嗷,無樂生之心。此邦本之搖,其漸五也。
正德朝,衣冠蒙禍,家國幾空,幸陛下起而收錄之。乃未幾而狂瞽之言,一鳴輒斥。昔猶謫遷外任,今或編配遐荒。昔猶禁錮終身,今至箠死殿陛。蓋自呂柟、鄒守益等去而殿閣空,顧清、汪俊等去而部寺空,張原、胡瓊等死而言路空。間有一二忠直士,又為權奸排擠而違之,俾不通,致陛下耳囂目眩,忽不自知其在鮑魚之肆矣。此人才之雕,其漸六也。
正德朝,奸邪叠進,忠諫不聞,幸陛下起而開通之。顧閱時未久,而此風復見。降心未懲其憤,逆耳或動諸顏。不剿說而折人以言,即臆度而虞人以詐。朝進一封,暮投千里。甚至三木囊頭,九泉含泣。此言路之塞,其漸七也。
正德朝,忠賢排斥,天下幾危,賴陛下起而主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