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of Ming 明史
卷二百二十六 列傳第一百十四 海瑞 丘橓 呂坤 郭正域 Volume 226 Biographies 114: Hai Rui, Qiu Shun, Lu Kun, Guo Zheng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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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附:何以尚 丘橓 呂坤 郭正域目录
1 海瑞
1.1 何以尚
2 丘橓
3 呂坤
4 郭正域
海瑞
海瑞,字汝賢,瓊山人。舉鄉試。入都,即伏闕上《平黎策》,欲開道置縣,以靖鄉土。識者壯之。署南平教諭。御史詣學宮,屬吏鹹伏謁,瑞獨長揖,曰:「台謁當以屬禮,此堂,師長教士地,不當屈。」遷淳安知縣。布袍脫粟,令老僕藝蔬自給。總督胡宗憲嘗語人曰:「昨聞海令為母壽,市肉二斤矣。」宗憲子過淳安,怒驛吏,倒懸之。瑞曰:「曩胡公按部,令所過毋供張。今其行裝盛,必非胡公子。」發雚金數千,納之庫,馳告宗憲,宗憲無以罪。都御史鄢懋卿行部過,供具甚薄,抗言邑小不足容車馬。懋卿恚甚。然素聞瑞名,為斂威去,而屬巡鹽御史袁淳論瑞及慈谿知縣霍與瑕。與瑕,尚書韜子,亦抗直不諂懋卿者也。時瑞已擢嘉興通判,坐謫興國州判官。久之,陸光祖為文選,擢瑞戶部主事。
時世宗享國日久,不親朝,深居西苑,專意齋醮。督撫大吏爭上符瑞,禮官輒表賀。廷臣自楊最、楊爵得罪後,無敢言時政者。四十五年二月,瑞獨上疏曰:
臣聞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其任至重。欲稱其任,亦惟以責寄臣工,使盡言而已。臣請披瀝肝膽,為陛下陳之。
昔漢文帝賢主也,賈誼猶痛哭流涕而言。非苛責也,以文帝性仁而近柔,雖有及民之美,將不免於怠廢,此誼所大慮也。陛下天資英斷,過漢文遠甚。然文帝能充其仁恕之性,節用愛人,使天下貫朽粟陳,幾致刑措。陛下則銳精未久,妄念牽之而去,反剛明之質而誤用之。至謂遐舉可得,一意修真,竭民脂膏,濫興土木,二十餘年不視朝,法紀弛矣。數年推廣事例,名器濫矣。二王不相見,人以為薄于父子。以猜疑誹謗戮辱臣下,人以為薄於君臣。樂西苑而不返,人以為薄于夫婦。吏貪官橫,民不聊生,水旱無時,盜賊滋熾。陛下試思今日天下,為何如乎?
邇者嚴嵩罷相,世蕃極刑,一時差快人意。然嵩罷之後,猶嵩未相之前而已,世非甚清明也,不及漢文帝遠甚。蓋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古者人君有過,賴臣工匡弼。今乃修齋建醮,相率進香,仙桃天藥,同辭表賀。建宮築室,則將作竭力經營;購香市寶,則度支差求四出。陛下誤舉之,而諸臣誤順之,無一人肯為陛下正言者,諛之甚也。然愧心餒氣,退有後言,欺君之罪何如!
夫天下者,陛下之家,人未有不顧其家者,內外臣工皆所以奠陛下之家而磐石之者也。一意修真,是陛下之心惑。過於苛斷,是陛下之情偏。而謂陛下不顧其家,人情乎?諸臣徇私廢公,得一官多以欺敗,多以不事事敗,實有不足當陛下意者。其不然者,君心臣心偶不相值也,而遂謂陛下厭薄臣工,是以拒諫。執一二之不當,疑千百之皆然,陷陛下于過舉,而恬不知怪,諸臣之罪大矣。《記》曰「上人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此之謂也。
且陛下之誤多矣,其大端在於齋醮。齋醮所以求長生也。自古聖賢垂訓,修身立命曰「順受其正」矣,未聞有所謂長生之說。堯、舜、禹、湯、文、武,聖之盛也,未能久世,下之亦未見方外士自漢、唐、宋至今存者。陛下受術于陶仲文,以師稱之。仲文則既死矣,彼不長生,而陛下何獨求之?至於仙桃天藥,怪妄尤甚。昔宋真宗得天書於乾祐山,孫奭曰:「天何言哉?豈有書也!」桃必采而後得,藥必制而後成。今無故獲此二物,是有足而行耶?曰天賜者,有手執而付之耶?此左右奸人,造為妄誕以欺陛下,而陛下誤信之,以為實然,過矣。
陛下將謂懸刑賞以督責臣下,則分理有人,天下無不可治,而修真為無害已乎?太甲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用人而必欲其唯言莫違,此陛下之計左也。既觀嚴嵩,有一不順陛下者乎?昔為同心,今為戮首矣。梁材守道守官,陛下以為逆者也,歷任有聲,官戶部者至今首稱之。然諸臣寧為嵩之順,不為材之逆,得非有以窺陛下之微,而潛為趨避乎?即陛下亦何利於是。
陛下誠知齋齋無益,一旦翻然悔悟,日禦正朝,與宰相、侍從、言官講求天下利害,洗數十年之積誤,置身於堯、舜、禹、湯、文、武之間,使諸臣亦得自洗數十年阿君之恥,置其身於皋、夔、伊、傅之列,天下何憂不治,萬事何憂不理。此在陛下一振作間而已。釋此不為,而切切於輕舉度世,敝精勞神,以求之於系風捕影、茫然不可知之域,臣見勞苦終身,而終於無所成也。今大臣持祿而好諛,小臣畏罪而結舌,臣不勝憤恨。是以冒死,願盡區區,惟陛下垂聽焉。
帝得疏,大怒,抵之地,顧左右曰:「趣執之,無使得遁!」宦官黃錦在側曰:「此人素有癡名。聞其上疏時,自知觸忤當死,市一棺,訣妻子,待罪於朝,僮僕亦奔散無留者,是不遁也。」帝默然。少頃復取讀之,日再三,為感動太息,留中者數月。嘗曰:「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紂耳。」會帝有疾,煩懣不樂,召閣臣徐階議內禪,因曰:「海瑞言俱是。朕今病久,安能視事。」又曰:「朕不自謹惜,致此疾困。使朕能出禦便殿,豈受此人詬詈耶?」遂逮瑞下詔獄,究主使者。尋移刑部,論死。獄上,仍留中。戶部司務何以尚者,揣帝無殺瑞意,疏請釋之。帝怒,命錦衣衛杖之百,錮詔獄,晝夜搒訊。越二月,帝崩,穆宗立,兩人並獲釋。
帝初崩,外庭多未知。提牢主事聞狀,以瑞且見用,設酒饌款之。瑞自疑當赴西市,恣飲啖,不顧。主事因附耳語:「宮車適晏駕,先生今即出大用矣。」瑞曰:「信然乎?」即大慟,盡嘔出所飲食,隕絕於地,終夜哭不絕聲。既釋,復故官。俄改兵部。擢尚寶丞,調大理。
隆慶元年,徐階為御史劉康所劾,瑞言:「階事先帝,無能救于神仙土木之誤,畏威保位,誠亦有之。然自執政以來,憂勤國事,休休有容,有足多者。康乃甘心鷹犬,捕噬善類,其罪又浮于高拱。」人韙其言。
曆兩京左、右通政。三年夏,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十府。屬吏憚其威,墨者多自免去。有勢家硃丹其門,聞瑞至,黝之。中人監織造者,為減輿從。瑞銳意興革,請浚吳淞、白茆,通流入海,民賴其利。素疾大戶兼併,力摧豪強,撫窮弱。貧民田入于富室者,率奪還之。徐階罷相裏居,按問其家無少貸。下令飆發淩厲,所司惴惴奉行,豪有力者至竄他郡以避。而奸民多乘機告訐,故家大姓時有被誣負屈者。又裁節郵傳冗費。士大夫出其境率不得供頓,由是怨頗興。都給事中舒化論瑞,滯不達政體,宜以南京清秩處之,帝猶優詔獎瑞。已而給事中戴鳳翔劾瑞庇奸民,魚肉搢紳,沽名亂政,遂改督南京糧儲。瑞撫吳甫半歲。小民聞當去,號泣載道,家繪像祀之。將履新任,會高拱掌吏部,素銜瑞,並其職于南京戶部,瑞遂謝病歸。
萬曆初,張居正當國,亦不樂瑞,令巡按御史廉察之。御史至山中視,瑞設雞黍相對食,居舍蕭然,御史歎息去。居正憚瑞峭直,中外交薦,卒不召。十二年冬,居正已卒,吏部擬用左通政。帝雅重瑞名,畀以前職。明年正月,召為南京右僉都御史,道改南京吏部右侍郎,瑞年已七十二矣。疏言衰老垂死,願比古人屍諫之義,大略謂:「陛下勵精圖治,而治化不臻者,貪吏之刑輕也。諸臣莫能言其故,反借待士有禮之說,交口而文其非。夫待士有禮,而民則何辜哉?」因舉太祖法剝皮囊草及洪武三十年定律枉法八十貫論絞,謂今當用此懲貪。其他規切時政,語極剴切。獨勸帝虐刑,時議以為非。御史梅鶤祚劾之。帝雖以瑞言為過,然察其忠誠,為奪鶤祚俸。
帝屢欲召用瑞,執政陰沮之,乃以為南京右都御史。諸司素偷惰,瑞以身矯之。有御史偶陳戲樂,欲遵太祖法予之杖。百司惴恐,多患苦之。提學御史房寰恐見糾擿,欲先發,給事中鐘宇淳復慫恿,寰再上疏醜詆。瑞亦屢疏乞休,慰留不允。十五年,卒官。
瑞無子。卒時,僉都御史王用汲入視,葛幃敝籝,有寒士所不堪者。因泣下,醵金為斂。小民罷市。喪出江上,白衣冠送者夾岸,酹而哭者百里不絕。贈太子太保,諡忠介。
瑞生平為學,以剛為主,因自號剛峰,天下稱剛峰先生。嘗言:「欲天下治安,必行井田。不得已而限田,又不得已而均稅,尚可存古人遺意。」故自為縣以至巡撫,所至力行清丈,頒一條鞭法。意主于利民,而行事不能無偏雲。
何以尚
始救瑞者何以尚,廣西興業人,起家鄉舉。出獄,擢光祿丞。又以劾高拱坐謫。拱罷,起雷州推官,終南京鴻臚卿。
丘橓
丘橓,字茂實,諸城人。嘉靖二十九年進士。由行人擢刑科給事中。三十四年七月,倭六七十人失道流劫,自太平直逼南京。兵部尚書張時徹等閉城不敢出,閱二日引去。給事御史劾時徹及守備諸臣罪,時徹亦上其事,詞多隱護。舜劾其欺罔,時徹及侍郎陳洙皆罷。帝久不視朝,嚴嵩專國柄。橓言權臣不宜獨任,朝綱不宜久弛,嚴嵩深憾之。已,劾嵩党寧夏巡撫謝淮、應天府尹孟淮貪黷,謝淮坐免。是年,嵩敗,舜劾由嵩進者順天巡撫徐紳等五人,帝為黜其三。遷兵科都給事中。劾南京兵部尚書李遂、鎮守兩廣平江伯陳王謨、錦衣指揮魏大經鹹以賄進,大經下吏,王謨革任。已,又劾罷浙江總兵官盧鏜。寇犯通州,總督楊選被逮。及寇退,橓偕其僚陳善後事宜,指切邊弊。帝以橓不早劾選,杖六十,斥為民,余謫邊方雜職。橓歸,敝衣一篋,圖書一束而已。隆慶初,起任禮科,不至。尋擢南京太常少卿,進大理少卿。病免。神宗立,言官交薦。張居正惡之,不召。
萬曆十一年秋,起右通政。未上,擢左副都御史,以一柴車就道。既入朝,陳吏治積弊八事,言:
臣去國十餘年,士風漸靡,吏治轉汙,遠近蕭條,日甚一日。此非世運適然,由風紀不振故也。如京官考滿,河南道例書稱職。外吏給由,撫按官概與保留。以朝廷甄別之典,為人臣交市之資。敢徇私而不敢盡法,惡無所懲,賢亦安勸?此考績之積弊,一也。
御史巡方,未離國門,而密屬之姓名,已盈私牘。甫臨所部,而請事之竿牘,又滿行台。以豸冠持斧之威,束手俯眉,聽人頤指。此請托之積弊,二也。
撫按定監司考語,必托之有司。有司則不顧是非,侈加善考,監司德且畏之。彼此結納,上下之分蕩然。其考守令也亦如是。此訪察之積弊,三也。
貪墨成風,生民塗炭,而所劾罷者大都單寒軟弱之流。苟百足之蟲,傅翼之虎,即贓穢狼籍,還登薦剡。嚴小吏而寬大吏,詳去任而略見任。此舉劾之積弊,四也。
懲貪之法在提問。乃豺狼見遺,狐狸是問,徒有其名。或陰縱之使去,或累逮而不行,或批駁以相延,或朦朧以倖免。即或終竟其事,亦必博長厚之名,而以盡法自嫌。苞苴或累萬金,而贓止坐之銖黍。草菅或數十命,而罰不傷其毫釐。此提問之積弊,五也。
薦舉糾劾,所以勸儆有司也。今薦則先進士而舉監,非有憑藉者不與焉。劾則先舉監而進士,縱有訾議者罕及焉。晉接差委,專計出身之途。於是同一官也,不敢接席而坐,比肩而行。諸人自分低昂,吏民觀瞻頓異。助成驕縱之風,大喪賢豪之氣。此資格之積弊,六也。
州縣佐貳雖卑,亦臨民官也,必待以禮,然後可責以法。今也役使譴訶,無殊輿隸。獨任其汙黷害民,不屑禁治。禮與法兩失之矣。學校之職,賢才所關,今不問職業,而一聽其所為。及至考課,則曰「此寒官也」,概與上考。若輩知上官不我重也,則因而自棄;知上官必我憐也,又從而日偷。此處佐貳教職之積弊,七也。
科場取士,故有門生、座主之稱。若巡按,舉劾其職也。乃劾者不任其怨,舉者獨冒為恩。尊之為舉主,而以門生自居,筐篚問遺,終身不廢。假明揚之典,開賄賂之門,無惑乎清白之吏不概見於天下也。方今國與民俱貧,而官獨富。既以官而得富,還以富而市官。此餽遺之積弊,八也。
要此八者,敗壞之源不在於外,從而轉移亦不在於下也。昔齊威王烹一阿大夫,封一即墨大夫,而齊國大治。陛下誠大奮乾剛,痛懲吏弊,則風行草偃,天下可立治矣。
疏奏,帝稱善。敕所司下撫按奉行,不如詔者罪。
頃之,言:「故給事中魏時亮、周世選,御史張檟、李復聘以忤高拱見黜,文選郎胡汝桂以忤尚書被傾,宜賜甄錄。御史于應昌構陷劉台與王宗載同罪,宗載遺戍而應昌止罷官。勞堪巡撫福建,殺侍郎洪朝選。御史張一鯤監應天鄉試,王篆子之鼎夤緣中式。錢岱監湖廣鄉試,先期請居正少子還就試,會居正卒不果,遂私中篆子之衡。曹一夔身居風憲,盛稱馮保為顧命大臣。硃璉則結馮保為父,游七為兄。此數人者,得罪名教,而亦止罷官。此綱紀所以不振,人心所以不服。臣初八台,誓掃除積弊。今待罪三月,而大吏恣肆,小吏貪殘,小民怨咨,四方賂遺如故,臣不職可見。請罷斥以儆有位。」時已遷刑部右侍郎。帝優詔報之。召時亮、世選、檟、復聘、汝桂還,削慶昌、堪、一鯤、一夔、璉籍,貶岱三秩。未幾,偕中官張誠往籍張居正家。還,轉左侍郎,增俸一秩。尋拜南京吏部尚書,卒官。贈太子太保,諡簡肅。
橓強直好搏擊,其清節為時所稱雲。
呂坤
呂坤,字叔簡,甯陵人。萬曆二年進士。為襄垣知縣,有異政。調大同,征授戶部主事,曆郎中。遷山東參政、山西按察使、陝西右布政使。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居三年,召為左僉都御史。曆刑部左、右侍郎。
二十五年五月,書疏陳天下安危,其略曰:
竊見元旦以來,天氣昏黃,日光黯淡,占者以為亂徵。今天下之勢,亂象已形,而亂勢未動。天下之人,亂心已萌,而亂人未倡。今日之政,皆播亂機使之動,助亂人使之倡者也。臣敢以救時要務,為陛下陳之。
自古幸亂之民有四。一曰無聊之民。飽溫無由,身家俱困,因懷逞亂之心,冀緩須臾之死。二曰無行之民。氣高性悍,玩法輕生,居常愛玉帛子女而不得,及有變則淫掠是圖。三曰邪說之民。白蓮結社,遍及四方,教主傳頭,所在成聚。倘有招呼之首,此其歸附之人。四曰不軌之民。乘釁蹈機,妄思雄長。惟冀目前有變,不樂天下太平。陛下約己愛人,損上益上,則四民皆赤子,否則悉為寇仇。
今天下之蒼生貧困可知矣。自萬曆十年以來,無歲不災,催科如故。臣久為外吏,見陛下赤子凍骨無兼衣,饑腸不再食,垣舍弗蔽,苫槁未完;流移日眾,棄地猥多;留者輸去者之糧,生者承死者之役。君門萬里,孰能仰訴?今國家之財用耗竭可知矣。數年以來,壽宮之費幾百萬,織造之費幾百萬,寧夏之變幾百萬,黃河之潰幾百萬,今大工、采木費,又各幾百萬矣。土不加廣,民不加多,非有雨菽湧金,安能為計?今國家之防禦疏略可知矣。三大營之兵以衛京師也,乃馬半羸敝,人半老弱。九邊之兵以禦外寇也,皆勇於挾上,怯於臨戎。外衛之兵以備徵調資守禦也,伍缺於役占,家累于需求,皮骨僅存,折沖奚賴?設有千騎橫行,兵不足用,必選民丁。以怨民鬥怨民,誰與合戰?
人心者,國家之命脈也。今日之人心,惟望陛下收之而已。關隴氣寒土薄,民生實艱。自造花絨,比戶困趣逼。提花染色,日夜無休,千手經年,不成一匹。他若山西之,蘇、松之錦綺,歲額既盈,加造不已。至饒州磁器,西域回青,不急之須,徒累小民敲骨。陛下誠一切停罷,而江南、陝西之人心收矣。
以采木言之。丈八之圍,非百年之物。深山窮穀,蛇虎雜居,毒霧常多,人煙絕少,寒暑饑渴瘴癘死者無論矣。乃一木初臥,千夫難移,倘遇阻艱,必成傷殞。蜀民語曰:「入山一千,出山五百」。哀可知也。至若海木,官價雖一株千兩,比來都下,為費何止萬金!臣見楚、蜀之人,談及采木,莫不哽咽。苟損其數,增其直,多其歲月,減其尺寸,而川、貴、湖廣之人心收矣。
以採礦言之。南陽諸府,比歲饑荒。生氣方蘇,菜色未變。自責報殷戶,是半已驚逃。自供應礦夫工食、官兵口糧,而多至累死。自都御史李盛春嚴旨切責,而撫按畏罪不敢言。今礦沙無利,責民納銀,而奸人仲春復為攘奪侵漁之計。朝廷得一金,郡縣費千倍。誠敕戒使者,毋散砂責銀,有侵奪小民若仲春者,誅無赦,而四方之人心收矣。
宮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