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of Song 宋史
卷三百八十六 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劉珙 王藺 黃祖舜 王大寶 金安節 王剛中 李彥穎 范成大 Volume 386 Biographies 145: Liu Gong, Wang Lin, Huang ZuShun, Wang Dabao, Jin Anjie, Wang Gangzhong, Li Yanying, Fan Cheng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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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珙劉珙,字共父,子羽長子也。生有奇質,從季父子翬學。以蔭補承務郎,登進士乙科,監紹興府都稅務。請祠歸,杜門力學,不急仕進。主管西外敦宗院,召除諸王宮大小學教授,遷禮部郎官。
秦檜欲追諡其父,召禮官會問,珙不至,檜怒,風言者逐之。檜死,召為大宗正丞,遷吏部員外郎。置令式庭中,使選集者得自翻閱,與吏辨,吏無得藏其巧。兼權秘書少監,兼權中書舍人。金犯邊,王師北向,詔檄多出其手,詞氣激烈,聞者泣下。御史杜莘老劾宦者張去為,忤旨左遷,珙不草制,莘老得不去。從幸建康,兼直學士院。車駕將還,軍務未有所付,時張浚留守建康,眾望屬之。及詔出,以楊存中為江淮宣撫使,珙不書錄黃,仍論其不可。上怒,謂宰相曰:「劉珙父為浚所知,此特為浚地耳!」命再下,宰相召珙諭旨,且曰:「再繳則累張公。」珙曰:「某為國家計,豈暇為張公謀。」執奏如初,存中命乃寢。真除中書舍人、直學士院。田師中死,其家請以沒入王繼先第為賜,李珂關通近習,求為督府掾,詔從中下,珙皆論罷之。出知泉州,改衢州。
湖南旱,郴州宜章縣李金為亂,朝廷憂之,以珙知潭州、湖南安撫使。入境,聲言發郡縣兵討擊,而移書制使沈介,請以便宜出師,曰:「擅興之罪,吾自當之。」介即遣田寶、楊欽以兵至,珙知其暑行疲怠,發夫數程外迎之,代其負任,至則犒賜過望,軍士感奮。珙知欽可用,檄諸軍皆受節制,下令募賊徒相捕斬詣吏者,除罪受賞。欽與寶連戰破賊,追至莽山,賊黨曹彥,黃拱執李金以降。支黨竄匿者尚眾,珙諭欽等卻兵,聽其自降,賊相率納兵,給據歸田里。第上諸將功狀有差,上賜璽書曰:「近世書生但務清談,經綸實才蓋未之見,朕以是每有東晉之憂。今卿既誅群盜,而功狀詳實,諸將優劣,破賊先後,歷歷可觀,宜益勉副朕意。」
除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侍讀,言於上曰:「世儒多病漢高帝不悅學,輕儒生,臣以為高帝所不悅,特腐儒俗學耳。使當時有以二帝三王之學告之,知其必敬信,功烈不止此。」因陳聖王之學所以明理正心,為萬事之綱,上亟稱善。
拜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辭不獲,因進言曰:「汪應辰、陳良翰、張栻學行才能,皆臣所不逮,而栻窮探聖微,曉暢軍務,曩幸破賊,栻謀為多,願亟召用。」上可其奏。兼參知政事。奏除福建鈔鹽歲額二萬萬,罷江西和糴及廣西折米鹽錢,及蠲諸路累年逋負金錢穀帛巨億計。上嘗以久旱齋居禱雨,一夕而應,珙進言曰:「陛下誠心感格,其應如響,天人相與之際,真不容發,隱微纖芥之失,其應豈不亦猶是乎?臣願益謹其獨。」上竦然稱善。
龍大淵、曾覿既被逐,未幾,大淵死,上憐覿欲還之。珙言:「二人之去,天下方仰威斷。此曹奴隸耳,厚賜之可也,若引以自近,使與聞機事,進退人才,非所以光德業、振紀綱。」命遂止。
殿前指揮使王琪被旨,按視兩淮城壁,還,密薦和州教授劉甄夫。上諭執政召之,珙請曰:「此人名位微,何自知之?」上以琪告。珙退坐堂上,追琪至,詰其故,授牘使對。珙恐,請後不敢,乃叱使責戒勵狀而去。會揚州奏琪檄郡增築新城,珙遂奏罷琪,語在《陳俊卿傳》。珙時爭之尤力,殿中皆驚,以故獨罷為端明殿學士,奉外祠。陳俊卿言:「珙正直有才,肯任怨,臣所不及,願留之。」詔改知隆興府、江西安撫使。入辭,猶以六事為獻,上曰:「卿雖去國,不忘忠言,材美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至鎮,首蠲稅務新額,及罷苗倉大斛。屬邑奉新有復出租稅,窮民不能輸,相率逃去,反失正稅,並奏除之。
除資政殿學士、知荊南府、湖北安撫使,以繼母憂去。起復同知樞密院事、荊襄安撫使。珙六上奏懇辭,引經據禮,詞甚切,最後言曰:「三年通喪,三代未之有改,漢儒乃有 『金革無避』之說,已為先王罪人。今邊陲幸無犬吠之驚,臣乃欲冒金革之名,以私利祿之實,不亦又為漢儒之罪人乎?」
服闋,再除知潭州、湖南安撫使。過闕入見,極論時事,言甚切至,上再三加勞,進資政殿大學士以行。安南貢象,所過發夫除道,毀屋廬,數十州騷然。珙奏曰:「象之用於郊祀,不見於經,驅而遠之,則有若周公之典。且使吾中國之疲民,困於遠夷之野獸,豈仁聖之所為哉!」湖北茶盜數千人入境,疆吏以告,珙曰:「此非必死之寇,緩之則散而求生,急之則聚而致死。」揭榜諭以自新,聲言兵且至,令屬州縣具數千人食,盜果散去,其存者無幾。珙乃遣兵,戒曰:「來毋亟戰,去毋窮追,不去者擊之耳。」盜意益緩,於是一戰敗之,盡擒以歸,誅首惡數十,餘隸軍籍。
淳熙二年,移知建康府、江東安撫使、行宮留守。會水且旱,首奏蠲夏稅錢六十萬緡、秋苗米十六萬六千斛。禁止上流稅米遏糴,得商人米三百萬斛。貸諸司錢合三萬,遣官糴米上江,得十四萬九千斛。籍主客戶高下,給米有差。又運米村落,置場平價振糶,貸者不取償。起是年九月,盡明年四月,闔境數十萬人,無一人捐瘠流徙者。
進觀文殿學士,屬疾,請致仕。孝宗遣中使以醫來,疾革,草遣奏言:「恭、顯、伾、文,近習用事之戒,今以腹心耳目寄之此曹,朝綱以紊,士氣以索,民心以離,咎皆在此。陳俊卿忠良確實,可以任重致遠,張栻學問醇正,可以拾遺補闕,願亟召用之。」既又手書訣栻與朱熹,其言皆以未能為國報雪仇恥為恨。薨,年五十七。贈光祿大夫,諡「忠肅」。
珙精明果斷,居家孝,喪繼母卓氏,年已逾五十,盡哀致毀,內外功緦之戚,必素服以終月數。喜受盡言,事有小失,下吏言之立改。臨數鎮,民愛之若父母,聞訃,有罷市巷哭相與祠之者。
王藺
王藺,字謙仲、廬江人。乾道五年,擢進士第。為信州上饒簿、鄂州教授、四川宣撫司幹辦公事,除武學諭。孝宗幸學,藺迎法駕,立道周,上目而異之,命小黃門問知姓名,由是簡記。
遷樞密院編修官,輪對,奏五事,讀未竟,上喜見顏色。明日,諭輔臣曰:「王藺敢言,宜加獎擢。」除宗正丞,尋出守舒州。陛辭,奏疏數條,皆極言時事之未得其正者,上曰:「卿議論峭直。」尋出手詔:「王藺鯁直敢言,除監察御史。」一日,上袖出幅紙賜之,曰:「比覽陸贄《奏議》,所陳深切,今日之政恐有如德宗之弊者,可思朕之闕失,條陳來上。」藺即對曰:「德宗之失,在於自用遂非,疑天下士。」退即上疏,陳德宗之弊,並及時政闕失,上嘉納之。
遷起居舍人,言:「朝廷除授失當,臺諫不悉舉職,給、舍始廢繳駁,內官、醫官、藥官賜予之多,遷轉之易,可不思警懼而正之乎?」上竦然曰:「非卿言,朕皆不聞。磊磊落落,惟卿一人。」除禮部侍郎兼吏部。嘗因手詔「謀選監司,欲得剛正如卿者,可舉數人。」即奏舉潘時、鄭矯、林大中等八人,乞擢用。會以母憂去。服除,召還為禮部尚書,進參知政事。
光宗即位,遷知樞密院事兼參政,拜樞密使。光宗精厲初政,藺亦不存形跡,除目或自中出,未愜人心者,輒留之,納諸御坐。或議建皇后家廟,力爭以為不可,因應詔上疏「願陛下先定聖志」,條列八事,疏入,不報。中丞何澹論之,以罷去。起帥閫,易鎮蜀,皆不就。後領祠,帥江陵。寧宗即位,改帥湖南。臺臣論罷,歸里奉祠。七年薨。
藺盡言無隱,然嫉惡太甚,同列多忌之,竟以不合去。有《奏議》傳於世。
黃祖舜
黃祖舜,福州福清人。登進士第,累任至軍器監丞。入對,言:「縣令付銓曹,專用資格,曷若委郡守,汰其尤無良者。」上然之。
權守尚書屯田員外郎,徙吏部員外郎,出通判泉州。將行,言:「抱道懷德之士,不應試干祿,老于韋布。乞自科舉外,有學行修明、孝友純篤者,縣薦之州,州延之庠序,以表率多士;其卓行尤異者,州以名聞,是亦鄉舉里選之意。」下其奏禮部,遂留為倉部郎中,遷右司郎中、權刑部侍郎兼詳定敕令司兼侍講。進《論語講義》,上命金安節校勘,安節言其書詞義明粹,乃令國子監板行。薦李寶勇足以冠軍,智足以料敵,詔以寶為帶御器械。
兼權給事中。張浚薨,其家奏留使臣五十餘人理資任,祖舜言:「武臣守闕者數年,今素食無代,坐進崇秩,曷以勸功?乞為之限制。」遂詔勳臣家兵校留五之一。戶部奏以官田授汰去使臣,祖舜言:「使臣汰者一千六百餘人,臨安官田僅為畝一千一百,計其請而給田,則不過數十人。」事不行。保義郎梁舜弼、漢弼,邦彥養孫也,並閤門祗候,祖舜言:「閤門不可以恩澤補遷。」知池州劉堯仁升右文殿修撰,知新州韓彥直升秘閣修撰,祖舜言:「修撰本以待文學,不可幸得。」故資政殿學士楊愿家乞遺表恩,祖舜言:「愿陰濟秦檜,中傷善類。」皆寢其命。秦熺卒,贈太傅,祖舜言:「熺預其父檜謀議,今不宜贈帝傅之秩。」追奪之。
遷同知樞密院事。金主亮犯淮,劉汜敗,王權走,上將誅權以厲其餘,祖舜言:「權罪當誅,汜不容貸。劉錡有大功,聞其病已殆,權、汜誅,錡必媿忿以死,是國家一敗兵而殺三將,得無快於敵乎?」上嘉納。薨于官,諡「莊定」。
王大寶
王大寶,字元龜,其先繇溫陵徙潮州。政和間,貢辟雍。建炎初,廷試第二,授南雄州教授。以祿不逮養,移病而歸。閱數年,差監登聞鼓院、主管台州崇道觀,復累年。
趙鼎謫潮,大寶日從講《論語》,鼎歎曰:「吾居此,平時所薦無一至者,君獨肯從吾遊,過人遠矣。」知連州。張浚亦謫居,命其子栻與講學。時趙、張客貶斥無虛日,人為累息,大寶獨泰然。浚奉不時得,大寶以經制錢給之,浚曰:「如累君何?」大寶不為變。
代還,言連、英、循、惠、新、恩六州,居民才數百,非懋遷之地,月輸免行錢宜蠲減。高宗謂大臣曰:「守臣上殿,令陳民事,遂得知田里疾苦,所陳五六,得一可行,其利亦不細矣。」乃命廣西諸司具減數聞。
知袁州,進《詩》、《書》、《易解》,上謂執政曰:「大寶留意經術,其書甚可采,可與內除。」執政擬國子司業,上喜曰:「適合朕意。」時經筵闕官,遂除國子司業兼崇政殿說書。奏:「江南諸州有月樁錢,無定名數,吏緣為姦,刻剝民。又有折帛錢,方南渡兵興,物價翔貴,令下戶折納,務以優之,今市帛匹四千,而令輸六千。盍委監司覈月樁為定制,減折帛惠小民。」詔戶部詳其奏。
直敷文閣、知溫州、提點福建刑獄。道臨漳,有峻嶺曰蔡岡,藂薄蔽翳,山石犖确,盜乘間剽劫。大寶以囊金三十萬,募民抉藪甃道十餘里,行者便之。提點廣東刑獄。
孝宗即位,除禮部侍郎。大寶言:「古致治之君,先明國是,而行之以果斷。自軍興以來,曰征曰和,浮議靡定。太上傳丕基於陛下,四方日徯恢復,國論未定,眾志未孚。願陛下果斷,則無不濟。」擢右諫議大夫,首論朱倬、沈該之罪,皆行其言。汪澈督師荊、襄,大寶劾其不能節制,坐視方城之敗,疏再上,澈落職謫台州。大寶嘗論及移蹕,上曰:「吾欲亟行。」大寶奏:「今日之勢殆未可,願少寬歲月。」
張浚復起為都督,大寶力贊其議,符離失律,群言洶洶。大寶言:「危疑之際,非果斷持重,何以息橫議。」未幾,湯思退議罷督府,力請講和,大寶奏謂:「今國事莫大于恢復,莫仇于金敵,莫難於攻守,莫審於用人。宰相以財計乏,軍儲虛,符離師潰,名額不除,意在覈軍籍,減月給。臣恐不惟邊鄙之憂,而患起蕭牆矣。」章三上,除兵部侍郎。
胡銓為起居郎,奏曰:「近日王十朋、王大寶相繼引去,非國之福。」上曰:「十朋力自引去,朕留之不能得。大寶論湯思退太早,令為兵部侍郎,豈容復聽其去。」未幾,以敷文閣直學士提舉太平興國宮。他日,銓奏事,上復諭之曰:「大寶留之經筵,亦固求去,勢不兩立。」銓奏:「自古臺諫論宰相多矣,若謂勢不兩立,則論宰相者皆當去。」大寶尋請致仕。督府既罷,撤邊防,棄四州,金復犯邊,詔思退都督軍馬,辭不行。上震怒,竄思退,中外以大寶前言不用為恨。
乾道元年,落致仕,召為禮部尚書。入對,言理財之道,當務本抑末。右正言程叔達奏大寶乞復免行錢非是,以舊職提舉太平興國宮。中書舍人閻安中欲留其行,叔達並劾之。詔大寶致仕。尋卒,年七十七。
金安節
金安節,字彥亨,歙州休寧人。資穎悟,日記千言,博洽經史,尤精于《易》。宣和六年,由太學擢進士第,調洪州新建縣主簿。紹興初,范宗尹引為刪定官。入對,言:「司馬光以財用乏,請用宰相領總計使,宜以為法。」
除司農丞,又遷殿中侍御史。韓世忠子彥直直秘閣,安節言:「崇、觀以來,因父兄秉政而得貼職近制,皆在討論。今彥直復因父任而授,是自廢法也。」不報。任申先除待制致仕,安節劾其忿戾,乞追奪。秦檜兄梓知台州,安節劾其附麗梁師成,梓遂罷,檜銜之。未幾,丁母憂去,遂不出。
檜死,起知嚴州,除浙西提刑。入為大理卿,首言:「治民之道,先德後刑,今守令慮不及遠,簿書期會,賦稅輸納,窮日力辦之,而無卓然以教化為務者。願申飭守令,俾無專事法律,苟可以贊教化,必力行之。」時獲偽造鹽引者,大臣欲置之死,安節力爭,以為事已十餘年,且自首無死法,因得減等。兩浙漕屬王悅道鞫仁和令楊績獄不實,事下大理,安節並逮悅道。悅道,幸醫王繼先子也,屢因人求免,安節不從。
遷宗正少卿。為金使施宜生賀正,安節館伴。屬顯仁皇后喪,服黑帶,宜生曰:「使人以賀禮來,迓使安得服黑帶?」安節辭難再四,宜生屈服。遷禮部侍郎。明年,再充送伴使。至楚州,副使耶律翼奪巡檢王松馬不得,鞭笞之。安節遣人責翼,詞色俱厲,朝廷恐生事,坐削兩秩。葉義問使金,金主因言:「前日奪馬事,曲在翼,已笞二百,回日可詳奏。」乃復元官。
遷禮部侍郎。將祠明堂,時已聞欽宗升遐,安節言:「宮廟行禮,皆當以大臣攝事。」從之。遷侍講、給事中。殿院杜莘老論張去為補外,安節言:「不可因內侍而去言官。」上遂留莘老。
金主亮犯淮,從幸建康。亮死,安節陳進取、招納、備守三策,而以備守為進取、招納之本。上將還臨安,命楊存中宣撫江、淮、荊、襄,安節言:「存中頃以權太盛,人言籍籍,方解軍政,復授茲職,非所以全之。」又言:「方今正當大明賞罰,乃首用劉寶、王權刻剝庸懦之人,何以激勸將士。」上皆納之。
楊存中議省江、淮州縣,安節言:「廬之合肥,和之濡須,皆昔人控扼孔道。魏明帝云:『先帝東置合肥,南守襄陽,西固祁山,賊來輒破於三城之下』。孫權築濡須塢,魏軍累攻不克,守將如甘寧等,常以寡制眾。蓋形勢之地,攻守百倍,豈有昔人得之成功,今日有之而反棄之耶?且濡須、巢湖之水,上接店步,下接江口,可通漕舟,乞擇將經理。」存中議遂格。
孝宗嗣位,給廷臣筆劄陳當世事,安節請:「嚴內降之科,凡內侍省、御藥院、內東門司冗費,一切罷去。堂除省歸吏部,長官聽辟僚屬,以清中書之務。文武蔭補,各有定制,毋令易文資。臣僚致仕遺表恩澤,不宜奏異姓,使得高貲為市。」上嘗對大臣稱其誠實。一日,因奏事面勞之曰:「近不見繳駁,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