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nxuan 文選
卷五十一 Scroll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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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一過秦論
〈漢書,應劭曰:賈誼書第一篇名也,言秦之過。〉
主条目:過秦論
賈誼
秦孝公據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韋昭曰:崤謂二殽。函,函谷關也。史記,張良曰:關中左殽、函,右隴、蜀。〉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春秋握誠圖曰:諸侯冰散席卷,各爭恣妄。〉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張晏曰:括,結囊也,言能苞含天下也。周易曰:括囊無咎無譽。〉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具,外連衡而鬥諸侯。〈戰國策,蘇秦說秦王曰:始將連橫。高誘曰:合關東從通之於秦,故曰連橫。文穎曰:關西為橫。衡音橫。〉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李斯上書曰:孝公用商鞅之法,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孝公既沒,惠文武昭,〈史記曰:孝公卒,子惠文王立,卒,子武王立,卒,立異母弟,是曰昭襄王也。〉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李斯上書曰:惠王用張儀之計,西并巴蜀,南取漢中,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諸候恐懼,會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寶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文穎曰:關東為從。張晏曰:締,連結也,徒帝切。〉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史記曰:平原君趙勝者,趙之諸公子也。又曰:孟嘗君者,名文,姓田氏。又曰: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黃氏。又曰:魏公子無忌者,魏安釐王弟也,為信陵君。〉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離橫,〈言諸侯結約為從,欲以分離秦橫也。〉兼韓魏燕趙宋衛中山之衆。於是六國之士,有寗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呂氏春秋曰:齊攻廩丘,趙使孔青將而救之,與齊人戰,大敗齊人,得尸三萬,以為二京。寗越謂孔青曰:惜矣!不如歸尸以內攻之。彼得尸而府庫盡於塟,此之謂內攻之。寗越,趙人也。徐尚,未詳。蘇秦,已見上文。呂氏春秋曰:杜赫以安天下說周昭文君,昭文君謂杜赫曰:願學所以安周。高誘曰:杜赫,周人也。〉齊明周最陳軫召滑樓緩翟〈亭的〉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戰國策,東周齊明謂東周君曰:臣恐西周之與楚、韓寶,令之為己求地於東周也。高誘曰:齊明,東周臣也。戰國策曰:齊令周最使鄭,立韓擾而廢公叔,周最患之。高誘曰:周最,周君之子也,仕於齊,故齊使之也。字林曰:最,才勾切。戰國策,秦王謂陳軫曰:吾聞子欲去秦而之楚,信乎﹖軫曰:然。高誘曰:陳軫,夏人,仕秦,亦仕楚也。韓子,于象謂楚王曰:前時王使召滑之越,五年而能成之。史記,范蠉對楚王曰:王前嘗用召滑而郡江東。召音劭。滑音依字。戰國策曰:秦王伐楚,魏王不欲。樓緩謂魏王曰:不與秦攻楚,楚且與秦攻王。王不如令秦、楚戰,王交制之。高誘曰:樓緩,魏相也。翟景,未詳。史記曰:蘇秦之弟厲,因燕子而求見齊王,齊王怨蘇秦,欲囚蘇厲,燕子為謝,遂委質為齊臣。又曰:樂毅賢而好兵,為魏昭王使於燕,燕昭王以客禮待之,樂毅遂委質為臣,燕昭王以為亞卿也。〉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倫制其兵。〈史記曰:吳起,衛人也。聞魏文侯賢,事魏文侯以為將。又曰:孫臏,生阿、甄之間,臏亦孫武之後也。田忌進孫子於齊威王。帶佗,未詳。佗,徒何切。呂氏春秋曰:王廖貴先,兒良貴後,此二人者,皆天下之豪士也。兒,五兮切。廖,力彫切。戰國策曰:韓、魏之君朝田侯,鄒忌為齊相,田忌為將。使田忌伐魏,三戰三勝。高誘曰:田侯,宣王也。史記曰:廉頗,趙之良將也。趙惠文王廉頗為趙將,伐齊,大破之。又曰: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秦伐韓,趙王令趙奢將而救之。〉嘗以十倍之地,百萬之衆,叩關而攻秦。〈孔安國論語注曰:叩,擊也。叩或為仰,言秦地高,故曰仰攻之。〉秦人開關而延敵,九國之師遁逃而不敢進。〈九國,謂齊、楚、韓、魏、燕、趙、宋、衛、中山也。史記曰:逡巡,遁逃。〉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李巡爾雅注曰:鏃,以金為箭鏃也。〉於是從散約解,爭割地而賂秦。秦有餘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櫓〈音魯。韋昭曰:大楯曰櫓。左氏傳曰:狄虒彌建大車之輪以為櫓。〉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伏,弱國入朝。施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史記曰: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卒,子莊襄王立。公羊傳曰:桓公之享國也長。何休曰:享,食也。〉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張晏曰: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莊襄王。〉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候,〈以馬喻也。說文曰:振,舉也。史記曰:始皇滅二周,置三川郡。〉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扑〈浦木〉以鞭笞天下,〈臣瓚以為短曰敲,長曰扑。說文曰:敲,擊也,祜交切。〉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漢書音義曰:百越非一種,若今言百蠻也。史記曰:始皇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韋昭曰:桂林,今鬱林;象郡,今日南也。〉百越之君,俛首係〈計〉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蕃籬,卻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史記,李斯曰:請廢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詣守尉雜燒之。又曰:秦更名民曰黔首。〉隳名城,殺豪俊,〈應劭曰:壞城恐復阻以為己害。〉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鍉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如淳曰:鍉,箭足也。鄧展曰:鍉,是扞頭鐵也。史記曰:始皇收天下兵,聚之咸陽,以銷鋒鍉為鍾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宮庭中。鍉音的,鍉或為提。鐻音巨。〉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服虔曰斷華山為城,美大之也。晉灼曰:踐,登也。〉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誰何,問之也。漢書有誰何卒?如淳曰:何謂何官也。廣雅曰:何,問也。〉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關中之固,金城千里,〈金城,言堅也。史記,張良曰:關中,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子孫帝王,萬世之業。〈史記,秦始皇曰: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
始皇既沒,餘威震于殊俗。然而陳涉,甕牖繩樞之子,〈陳涉,已見鄒陽上書。禮記曰:儒有蓬戶甕牖。韋昭曰:繩樞,以繩扃戶為樞也。〉甿隸之人,〈如淳曰:甿,古氓字,氓人也。〉而遷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方言曰:庸,賤稱也,言不及中等庸人也。〉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史記曰:范蠡之陶,為朱公,以為陶天下之中,皆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乃治產積十九年之間,三致千金。孔叢子曰:猗頓,魯之窮士也,耕則常飢,桑則常寒,聞朱公富,往而問術焉。公告之曰:子欲速富,當畜五牸。乃適河東,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其滋息不可計。以興富猗氏,故曰猗頓也。〉躡足行伍之間,俛起阡陌之中,〈如淳曰:躡音疊。音義曰:俛音免。如淳曰:時皆卑屈在阡陌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轉而攻秦,斬木為兵,揭竿為旗,〈埤蒼曰:揭,高舉也,巨列切。莊子曰:揭竿求諸海也。〉天下雲集而響應,嬴糧而景從,〈莊子曰:今使民曰:某所有賢者嬴糧而趣之。方言曰:嬴,擔也,音盈。〉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鋤耰棘矜〈巨巾,〉非銛〈息鹽〉於鉤戟長鎩〈所介〉也;〈孟康曰:耰,鋤柄也,張晏曰:矜音槿。爾雅曰:棘,戟也,言鋤柄及戟槿也。耰音憂。槿,巨巾切。如淳曰:鉤戟,似矛刃,下有鐵橫上鉤曲也。說文曰:鎩,鈹有鐔也。〉謫戍之衆,非抗於九國之師也;〈通俗文曰:罰罪曰謫,丈厄切。〉深謀遠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曩時之士也。〈史記曰:賢人深謀於廊廟。論語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莊子曰:大樹其絜百圍。司馬彪曰:絜,帀也,丁結切。〉然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乘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鄧展曰:招,猶舉也。蘇林曰:招音翹。〉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宮,一夫作難而七廟隳,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春秋考異郵曰:君殺妻誅,為天下笑。〉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文選考異
注「漢書應劭曰」:袁本、茶陵本無「漢書」二字。案:二本是也。以下所引諸家皆陳涉傳注。凡如此者,例不云漢書。
注「言秦之過」:袁本「言」上有「善曰」二字。案此四字亦應注,顏師古引者可證,袁本非也。又案:以此驗之,凡各本所有「善曰」字多非其舊,的然無疑矣。
注「韋昭曰崤謂二殽」:案:「崤」、「殽」二字當互易。各本皆誤。
包舉宇內:袁本、茶陵本「包」作「苞」。案:此尤延之所改也。史記、漢書、賈子俱是「包」字。但古「包」、「苞」同用,未必善不為「苞」也。
注「寗越趙人也」:袁本、茶陵本「寗」上有「然」字。案:二本是也。「然」即今「然則」,善全書皆如此。「寗越,趙人」,非有明出,據上引決之。
注「戰國策東周」:袁本、茶陵本無「東周」二字,是也。
注「最才勾切」:陳云「勾」,「句」誤,是也。各本皆偽。案:周本紀索隱曰「最,詞喻反」,與此正同,皆讀「最」為「聚」也。
注「趙惠文王」:案:此下當依史記有「十六年」三字。各本皆脫。
注「史記曰逡巡遁逃」:袁本、茶陵本作「遁逃,史記作逡巡」。案:二本是也。「遁逃」複舉正文「史記曰逡巡」五字為一句,善所見史記作「逡巡」,而今本作「逡巡遁逃」,後人妄添二字,尤反依之改,轉誤之甚者也。賈子作「逡巡」,正與善所見史記同。又案:正文作「遁逃」,西征賦注引作「遯逃」,必善讀漢書陳涉傳如此,故載史記之異,意謂兩文俱通。考賈子下篇,亦言「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壞」,然則作「遁逃」自無不可,未見潘安仁必誤如匡謬正俗所譏也。師古漢書專主「逡遁」,即其所謂「遁」者,蓋取盾之聲,以為「巡」字當音詳遵反。學者既不知「遁」為「巡」字,遂改為「遁逃」者,與善全異,不可用以校此,讀者多所不憭。又,今本漢書作「遁巡」,注同,更偽舛,非顏之舊觀。匡謬正俗所說自明,茲不訂彼。
注「以金為箭鏃也」:袁本、茶陵本「鏃」作「鏑」,是也。
國家無事:袁本云善無「家」字。茶陵本云五臣有。案:此尤校添之也。史記、漢書、賈子俱有。
俛首係頸:茶陵本「頸」作「頭」,云五臣作「頸」。袁本云善作「頭」。案:此尤校改之也。史記、漢書、賈子俱作「頸」。
銷鋒鍉鑄以為金人十二:袁本、茶陵本云「鍉鑄」善作「鑄鍉」。案:此尤校改之也。漢書作「鍉鑄」,賈子作「鏑鑄」,「鏑」即「鍉」也,「鍉」,句絕;「鑄」下屬。史記作「銷鋒鑄鐻」,似四字連文,「鐻」「鍉」亦異,未審善果何作?
注「以銷鋒鍉為鍾鐻金人十二」:案:「以銷」當作「銷以」,「鋒鍉」二字衍。各本皆誤。所引始皇紀文。
注「廣雅曰何問也」:案:「何」上當有「誰」字。各本皆脫。
注「甿古氓字氓人也」:袁本、茶陵本「氓」字作「文氓」。案:顏注引作「甿」,古文萌字。萌,民也。蓋善引無「字」字,又諱「民」作「人」。集解引作「甿古氓字。氓,民也」。尤依之校改耳。
率罷散之卒:袁本云善作「罷弊」。茶陵本云五臣作「疲散」。案:此尤校改之也。史記、漢書俱作「罷散」。善所見或為「弊」字也,賈子作「疲弊」,可證。
天下雲集而響應:袁本、茶陵本「集」作「會」。案:此尤校改之也。史記作「集」,漢書、賈子作「合」,或皆不與此同。
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袁本、茶陵本「非」作「不」,下「非銛」之「非」亦作「不」。案:此尤校改之也。史記、賈子作「非」,漢書作「不」。
非有先生論
主条目:非有先生論
東方曼倩〈班固漢書,東方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武帝即位,言得失。又設非有先生論。〉
非有先生仕於吳,進不能稱往古以廣主意,退不能揚君美以顯其功,默然無言者三年矣。吳王怪而問之,曰:「寡人獲先人之功,寄于衆賢之上,夙興夜寐,未嘗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舉,遠集吳地,〈率然,輕舉之貌。〉將以輔治寡人,誠竊嘉之,體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虛心定志,欲聞流議者三年於茲矣。〈呂氏春秋曰:越王欲致必死於吳,身不安枕席,口不甘厚味,目不視靡曼,耳不聽鐘鼓,三年苦身勞力。高誘曰:靡曼,好色也。流議,猶餘論也。〉今先生進無以輔治,退不揚主譽,竊為先生不取也。蓋懷能而不見,是不忠也,見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吳王曰:「可以談矣,寡人將竦意而聽焉。」先生曰:「於戲!可乎哉?可乎哉?〈於戲,歎辭也。於音烏。戲音呼。可乎哉,言不可也。〉談何容易!〈言談說之道,何容輕易乎?〉夫談者有悖〈蒲忽。〉於目而佛於耳,謬於心而便於身者,〈韓子曰:聖人之救危國,以忠佛耳。字書曰:佛,違也。佛,扶勿切。〉或有說於目、順於耳、快於心而毀於行者,非有明王聖主,孰能聽之矣?」吳王曰:「何為其然也?『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論語,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先生試言,寡人將覽焉。」
先生對曰:「昔關龍逢深諫於桀,而王子比干直言於紂,〈尸子曰:義必利,雖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猶謂之必利也。〉此二臣者,皆極慮盡忠,閔主澤不下流,而萬民騷動,故直言其失,切諫其邪者,將以為君之榮,除主之禍也。今則不然,反以為誹〈方未〉謗君之行,無人臣之禮,〈如淳曰:漢書注曰:誹,非上所行也。〉果紛然傷於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為天下笑,〈鄭玄禮記注曰:戮,猶辱也。〉故曰談何容易!是以輔弼之臣瓦解,而邪諂之人並進,〈春秋考異郵曰:瓦解土崩。〉遂及飛廉、惡來革等。〈史記曰:中潏生蜚廉,蜚廉生惡來,惡來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說苑,子石曰:費仲、惡來革長鼻決目,崇侯虎順紂之心,欲以合於意,武王伐紂,四子身死牧之野。〉三人皆詐偽,巧言利口,以進其身,〈論語,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又曰:惡利口之覆邦家。〉陰奉彫琢刻鏤之好,以納其心,務快耳目之欲,以苟容為度,遂往不戒,身沒被戮,宗廟崩弛,國家為墟,殺戮賢臣,親近讒夫。詩不云乎?『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此之謂也。〈毛詩小雅文也。鄭玄曰:極,猶已也。〉故卑身賤體,說色微辭,愉愉〈逾〉喣喣〈況于〉終無益於主上之治,即志士仁人不忍為也。〈愉愉喣喣,和說之貌也。孝經鉤命決曰:驩忻慎懼,嘔嘔喻喻。喣與嘔同,音吁。論語,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也。〉將儼然作矜莊之色,深言直諫,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損百姓之害,〈拂與弼同。〉則忤於邪主之心,歷於衰世之法。故養壽命之士莫肯進也,遂居深山之間,積土為室,編蓬為戶,彈琴其中,以詠先王之風,亦可以樂而忘死矣。〈尚書大傳曰:子夏曰:弟子所授書於夫子者,不敢忘,雖退而窮居河、濟之間,深山之中,作壤室,編蓬戶,尚彈琴瑟其中,以歌先王之風,則可以發憤矣。〉是以伯夷叔齊避周,餓于首陽之下,後世稱其仁。〈論語,子曰: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人到于今稱之。〉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談何容易!」
於是吳王戄然易容,〈戄,敬貌也,居具切。〉捐薦去几,危坐而聽。〈捐薦去几,自貶損也。管子曰:少者之事先生,危坐向師,顏色無怍。〉先生曰:「接輿避世,箕子被髮佯狂,此二子者,皆避濁世以全其身者也。〈論語曰: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尸子曰:箕子胥餘漆體而為厲,被髮佯狂,以此免也。〉使遇明王聖主,得賜清讌之閑,寬和之色,發憤畢誠,圖畫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體,下以便萬民,則五帝三王之道可幾而見也。故伊尹蒙恥辱、負鼎俎、和五味以干湯,太公釣於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