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tagems of the Warring States 戰國策
卷十九 趙二 Chapter 19: Zhao II
Click on any word to see more details.
蘇秦從燕之趙始合從蘇秦從燕之趙,〈鮑本此十六年。〉始合從,說趙王曰:「天下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莫不高賢大王之行義,皆願奉教陳忠於前之日久矣。雖然,奉陽君妒,〈鮑本秦傳言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妒,嫉賢也。正曰:奉陽君,說見後。〉大王不得任事,是以外〈鮑本外,疏之也。〉賓〈姚本錢、劉去「賓」字。〉客遊談之士,無敢盡忠於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鮑本禮,婦人死曰捐館舍,蓋亦通稱。〉大王乃今然後得與士民相親,臣故敢獻其愚,效愚忠。〈鮑本「獻」作「進」,無「效愚」二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進其愚慮」。此策文當是「獻其愚」下脫「慮」字。「效愚忠」三字別為句。〉為大王計,莫若安民無事,請無庸有為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鮑本與諸侯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不得則民終身〈鮑本終趙王身。〉不得安。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鮑本為趙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鮑本苦,言其力。〉出辭斷絕人之交,〈鮑本橫人蓋然。〉願大王慎無出於口也。
「請屏左右,曰〈鮑本「曰」作「白」。○ 補曰:史作「請別白黑所以異」。大事記謂,當從策。按索隱引策作「白言」,尤明。 札記丕烈案:此「曰」即「白」之訛。〉言所以異,陰陽〈鮑本陰陽,言事只有兩端,指謂從橫。〉而已矣。大王誠能聽臣,燕必致氊裘狗馬之地,齊必致海隅魚鹽之地,楚必致橘柚雲夢之地,韓、魏皆可使致封地〈鮑本封內之地。正曰:下文封侯之類。〉湯沐之邑,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效實,〈鮑本實,如氊裘之類。〉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殺而爭也。〈鮑本此非所以言湯、武,蓋游士之詞。〉今大王垂拱而兩有之,是臣之所以為大王願也。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魏弱則割河外,〈鮑本補曰:正義云,河外,同華等地,此即西河之外也。〉韓弱則效宜陽。〈鮑本皆以地與秦。〉宜陽效則上郡絕,〈鮑本并州郡。正曰:正義云,上郡在同州西北則屯。廣記云,今鄜、延安、丹坊部銀夏、綏德、保安之地。〉河外割則道不通。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熟計也。夫秦下軹道〈鮑本秦紀注,亭名,在霸陵。正曰:故軹城在懷州濟源縣東南,以下言修武之南陽知之。按大事記,顯王十一年,韓使計息以枳道易鹿於魏。水經注,年表,赧王三十六年,秦伐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皆魏之軹也。「軹」,「枳」通。策又作「咫」。蘇秦傳云,秦下軹道則南陽危。又云,我下軹道、南陽、封冀。亦指此。其言秦者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去霸水百步。軹道亭,秦王降處也。蘇代云,楚得枳而國亡,則巴郡之枳也。〉則南陽動,〈鮑本修武者。〉劫韓包周則趙自銷鑠,據衛取淇則齊必入朝。秦欲已得行〈姚本錢、劉去「行」字。〉於山東,則必舉甲而向趙。秦甲涉河踰漳,據番吾,〈鮑本補曰:正義云,番,音婆,又音蒲、音盤。徐廣云,常山蒲吾縣。淇、常山、河、漳、清河皆見前。〉則兵必戰於邯鄲之下矣。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
「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如趙強。趙地方二千里,〈鮑本「二」作「三」。○ 札記丕烈案:史記作「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東有清河,北有燕國。燕固弱國,不足畏也。且秦之所畏害於天下者,莫如趙。〈鮑本言秦於天下,獨畏趙害己。〉然而秦不敢舉兵甲而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則不然。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稍蠶食之,傅之國都而止矣。〈鮑本「傅」,「附」同。止,兵止於此。〉韓、魏不能〈姚本錢、劉本無「能」字。〉支秦,必入臣。韓、魏臣〈鮑本無「韓魏臣」三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於秦,秦無韓、魏之隔,禍中〈鮑本「中」上有「必」字。○ 猶射中的。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於趙矣。此臣之所以為大王患也。
「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鮑本一夫有田百畝。此未為唐侯時。正曰:此說士無據之辭。且舜,顓頊後,有國於虞。其側微,特在下爾。禹乃崇伯鯀子,亦有國土者。今曰云云,豈足信哉?枚乘書「舜無立錐之地,禹無十戶之聚」,李善注又引韓子云云,皆此類。〉湯、武之卒不過三千人,車不過三百乘,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姚本一本無「其」字。〉敵國之強弱,內度其士卒之眾寡、賢與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節,〈姚本一本無「節」字。 鮑本節,節目。〉固已見於胸中矣,豈掩〈姚本錢、劉作「闇」。 鮑本掩,猶蔽。〉於眾人之言,而以冥冥決事哉!
「臣竊以天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并力為一,西面而攻秦,秦〈鮑本原無「秦」字,「破」上補「秦」字。○ 補曰:一本復有「秦」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破必矣。今見破於秦,〈姚本一本無此「見破于秦」四字。 鮑本無「今見破于秦」五字,補「今」字。○ 補曰:一本「今見破於秦西面」云云。 札記丕烈案:史記有「今」字,無「見破於秦」四字。〉西面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破於人也,臣人之與臣於人也,豈可同日而言之哉!夫橫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與秦成。與秦成,則高臺,〈鮑本「臺」下補「榭」字。○ 臺有木曰榭。補曰:史作「臺榭」。〉美宮室,聽竽瑟〈鮑本「竽」下有「笙琴」二字。○ 補曰:一本無「笙琴」字。 札記丕烈案:史記無。〉之音,察五味之和,前有軒轅,〈鮑本天文志,「權軒轅,象後宮」。此言美人之所處也。〉後有長庭,〈姚本一本改「庭」作「姣」。〉美人巧笑,卒〈鮑本「卒」,「猝」同。〉有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橫人日夜務以秦權恐猲〈鮑本「猲」作「喝」。○ 正曰:「喝」,「猲」通。見齊策。此章史作「愒」,相恐脅也。前漢王子侯表,「坐恐猲」,並許葛反。〉諸侯,以求割地。願大王之熟計之也。
「臣聞,明王絕疑去讒,屏流言之跡,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強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六國從親,〈札記今本「親」誤「國」。〉以儐〈札記丕烈案:此句「儐」字,當是因下句而衍。史記無。〉畔秦。令天下之將相,相與會於洹水〈鮑本補曰:洹水,見秦策。〉之上,通質刑白馬以盟之。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絕食道,趙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則楚絕其後,齊出銳師以佐之,趙涉河、漳,燕守雲中。〈鮑本并州郡。〉秦攻齊,則楚絕其後,韓守成臯,魏塞午道,〈鮑本王莽傳注,「今京城直南山有谷,通漢、梁道者,名子午谷。又宜州西、慶州東有山名子午嶺,南北直相當。此則北山是子,南山是午,共為子午道。」詳此,則午道,秦南道也。塞之使不得通。莽所通者因秦也。正曰:索隱云,當在趙東齊西。午道,地名也。鄭玄云,「一從一橫為道,謂交道也。」按下張儀說趙王章亦有。〉趙涉河、漳、博關,〈鮑本補曰:博關見齊策。〉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關,齊涉渤海,韓、魏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宜陽,楚軍武關,魏軍河外,齊涉渤海,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先背約者,五國共伐之。六國從親以擯〈鮑本「擯」作「儐」。○ 「儐」元作「擯」,無異義,今並從前作「儐」。正曰:說已見前。札記丕烈案:史記作「賓」。〉秦,秦必不敢出兵於函谷關以害山東矣!如是則伯業成矣!」
趙王曰:「寡人年少,蒞國之日淺,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封蘇秦為武安君,飾車百乘,黃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鮑本秦傳有,在說燕後。彪謂:從約者,天下之心,亦其勢也。夫秦有吞天下之心,不盡不止。諸侯皆病之,而欲儐之,此其心也。同舟遇風,胡、越之相救,如手足於其頭目,此其勢也。以天下之心,行天下之勢,如水之就下,孰能禦之?故謂之從。從者,從也,順也。其所不可者,諸侯之心不一。夫其心不一者,非明計智算也,或見少利而相侵,或修小怨而相伐,或眩於名實而為橫人之所恐喝。此張儀所以投隙而起。使諸侯之智少靈於連雞,則秦人自保之不給,安能圖併吞之舉耶!儀謂秦地形勢便,兵強士武,足以橫天下,然則天時、人和,道德之威,仁義之澤,舉無與於興亡之數乎?雖然,一從一橫,皆一偏之論,有王者作,則從橫皆廢,而天下定,而非所以論於此時也。補曰:璧、純,並見秦策。〉
秦攻趙[1]
秦攻趙,蘇子為〈姚本一本無「為」字。 鮑本無「為」字。○〉謂秦王曰:「臣聞明王之於其民也,博論而技藝〈鮑本試之以事。〉之,是故官無乏事而力不困;於其言也,多聽而時用之,是故事無敗業而惡不章。臣願王察臣之所謁,而效之於一時之用也。臣聞懷重寶者,不以夜行;任大功者,不以輕敵。是以賢者任重而行恭,知者功大而辭順。〈鮑本皆不伐也。〉故民不惡其尊,而世不妒〈鮑本「妒」作「姤」。○ 補曰:訛,當作「妒」。〉其業。臣聞之:百倍之國者,〈鮑本謂地廣也。〉民不樂後也;〈鮑本爭先附之。正曰:地既廣矣,民不樂其後之復有事也。〉功業高世者,人主不再行也;〈鮑本一舉成之,不待後。正曰:大功不再。〉力盡之民,仁者不用也;求得而反靜,〈鮑本復於無事。〉聖主〈鮑本「主」作「王」。○〉之制也;功大而息民,用兵之道也。今用兵終身不休,力盡不罷,趙怒〈鮑本「趙怒」作「怒趙」。○ 補曰:當作「怒趙」。 札記丕烈案:此有誤字。〉必於其己邑,〈鮑本必欲戰服,使為己邑。〉趙僅存哉!〈鮑本言所存無幾。〉然而四輪〈鮑本輪,猶通,言其民於適四方,無所不通。故下言「從而不止」。正曰:姚本作「四輸」,是言四面輸寫之國。 札記今本「輪」作「輸」。丕烈案:作「輸」者,姚別本。〉之國也,今雖〈鮑本時攻邯鄲不拔,故曰「今雖」。〉得邯鄲,非國之長利也。意者,地廣而不耕,民羸而不休,又嚴之以刑罰,〈鮑本新民未服故。〉則雖從而不止矣。〈鮑本言且去之。〉語曰:『戰勝而國危者,物不斷也。〈鮑本物,事也。斷,猶止。言戰事不止。〉功大而權輕者,地不入也。』〈鮑本補曰:戰勝國宜安,而愈戰則國危。功大權宜重,而愈求功則權輕。危,故物不止。輕,故地不入。不斷、不入,因上文「用兵不休」與「雖從而不止」言之。〉故過任之事,父不得於子,〈鮑本雖父責之其子使必為,不可得也。〉無已之求,君不得於臣。故〈鮑本補曰:此下當有缺字,以下文推之可見。〉微之為著者強,察乎息民之為用者伯,明乎輕之為重者王。」〈鮑本不伐人,人所輕也,重莫大焉。〉
秦王曰:「寡人案兵息民,則天下必為從,將以逆秦。」
蘇子曰:「臣有以知天下之不能為從以逆秦也。臣以田單、如耳為大過也。〈鮑本補曰:如耳,見前。此時必二人欲為從,故云然。〉豈獨田單、如耳為大過哉?天下之主亦盡過矣!夫慮收亡〈姚本曾改「亡」作「破」。〉齊、〈鮑本言世主志慮欲爾。補曰:「亡齊」,指其嘗亡於燕言之。下作「破齊」。〉罷〈鮑本並音疲。〉楚、敝魏與不可知之趙,〈鮑本未亡而有亡形。正曰:言其存亡不可知。〉欲以窮秦折韓,臣以為至愚也。夫齊威、宣,〈鮑本「宣」下有「者」字。○〉世之賢主也,德博而地廣,國富而用民,〈鮑本「用兵」作「民用」。○ 民為之用。補曰:當作「民用」。〉將武而兵強。宣王用之,後富〈鮑本「富」作「破」。○ 補曰:字因下誤,疑為「逼」。〉韓威魏,以南伐楚,西攻秦,〈鮑本「秦」下補「秦」字。○ 補曰:宜復有「秦」字。〉為齊兵困於殽塞〈鮑本「塞」作「函」。○〉之上,〈鮑本補曰:按秦惠後七年,五國擊秦,齊師獨後不敗,他戰無考。一本「殽塞之上」。〉十年攘〈鮑本攘,推也,猶拓。〉地,秦人遠跡不服,〈鮑本遠跡,畏而避之也,然終不服。〉而齊為虛戾。〈鮑本戰敗,其地為虛,其民為戾。戾,疾也。按齊記及表不書秦敗齊。唯秦記惠十三年,東攻齊;昭二十二年,伐齊河東,取九縣;三十六年,攻齊,取剛壽,不至,是也。此樂毅入臨淄之役也,秦與五國共敗之。補曰:趙策亦有「社稷為虛戾」之語。莊子,「國為虛厲」。釋文,「虛,如字,又音墟。李云,居宅無人曰虛,死而無後為厲」。恐此「戾」即「厲」也。〉夫齊兵之所以破,韓、魏之所以僅存者,何也?〈鮑本破韓、魏,宜能強,而適足自存者何?正曰:齊宜強而反遭破,韓、魏宜亡而乃僅存,何也?故下文言齊之受殃。注讀句誤。〉是則伐楚攻秦,而後受其殃也。今富非有齊威、宣之餘也,〈鮑本今,謂世主。〉精兵非有富韓勁魏之庫也,而將非有田單、司馬〈鮑本司馬穰苴。以齊言之耳,非威、宣將。正曰:說見齊策。〉之慮也。收破齊、罷楚、弊魏、不可知之趙,欲以窮秦折韓,臣以為至誤。臣以〈鮑本「以」下有「為」字。○〉從一〈鮑本合從為一。正曰:當作「一不可成」。下文「從之一成」可見。〉不可成也。客有難者,〈鮑本難者,如刑名家,蘇子所患也。〉今臣〈鮑本「臣」作「人」。○〉有患於世。夫刑名之家,〈鮑本申、韓之徒。〉皆曰『白馬非馬』也。已如白馬實馬,乃使有白馬之為也。〈鮑本如使白馬實馬,必有白馬之為,而天下之馬不皆為白馬,故曰非馬。〉此臣之所患也。〈鮑本言難者皆無端若此,故可患。而今非若此也。〉
「昔者,秦人下兵攻懷,〈鮑本屬河內。〉服其人,三國從之。〈鮑本趙,趙奢;齊,鮑佞;并楚為三。〉趙奢、鮑佞〈姚本一作「接」。〉將,〈鮑本絕句。〉楚有四人〈鮑本不名告之。〉起而從之。臨懷而不救,秦人去而不從。〈鮑本趙、鮑、楚四人,本起救懷而不救,又聽秦之自去,不隨擊也。〉不識三國之憎秦而愛懷邪?忘〈鮑本「忘」作「亡」。○〉其〈鮑本「亡其」,猶「亡亦」云。正曰:「亡其」前有,似不必注。〉憎懷而愛秦邪?夫攻而不救,去而不從,是以〈鮑本「以」下補「知」字。○ 補曰:此下或有缺文。〉三國之兵困,而趙奢、鮑佞之能也。〈鮑本以不救不從為能,知秦之不可當也。〉故裂地以敗於齊。〈鮑本此下申言上殽、函之敗。正曰:裂地敗齊,當是指五國伐齊之事。三國之不救懷,卒裂地以敗齊,皆言從之不能合。〉田單將齊之良,以兵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