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of Later Han 後漢書
卷七十六 循吏列傳 Volume 76: Biographies of Upright Officia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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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光武長于民間,頗達情僞,見稼穡艱難,百姓病害,至天下已定,務用安靜,解王莽之繁密,還漢世之輕法。身衣大練,色無重綵,耳不聽鄭、衛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宫房無私爱,左右無偏恩。建武十三年,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里,又進寶劒,賈兼百金,詔以馬駕鼓車,劒賜騎士。損上林池籞之官,廢騁望弋獵之事。其以手迹賜方國者,皆一札十行,細書成文。勤約之風,行于上下。數引公卿郎將,列于禁坐。廣求民瘼,觀納風謠。故能内外匪懈,百姓寬息。自臨宰邦邑者,競能其官。若杜詩守南陽,號爲“杜母”,任延、錫光移變邊俗,斯其績用之最章章者也。又第五倫、宋均之徒,亦足有可稱談。然建武、永平之間,吏事刻深,亟以謠言單辭,轉易守長。故朱浮數上諫書,箴切峻政,鍾離意等亦規諷殷勤,以長者爲言,而不能得也。所以中興之美,蓋未盡焉。自章、和以後,其有善績者,徃徃不絕。如魯恭、吳祐、劉寬及潁川四長,並以仁信篤誠,使人不欺;王堂、陳寵委任賢良,而職事自理:斯皆可以感物而行化也。邊鳳、延篤先後爲京兆尹,時人以辈前世趙、張。又王渙、任峻之爲洛陽令,明發姦伏,吏端禁止,然導德劉禮,有所未充,亦一時之良能也。今綴集殊聞顯迹,以爲《循吏篇》云。目录
1 衛颯傳
2 任延
3 王景
4 秦袁
5 王渙
6 許荆
7 孟嘗
8 第五訪
9 劉矩
10 劉寵
11 仇覽
12 童恢
13 評語
衛颯傳
衛颯字子產,河内修武人也。家貧好學問,隨師無粮,常佣以自給。王莽時,仕郡历州宰。
建武二年,辟大司徒鄧禹府。舉能案剧,除侍御史,襄城令。政有名迹,遷桂陽太守。郡与交州接境,頗染其俗,不知禮則。颯下車,修庠序之教,設婚姻之禮。期年間,邦俗從化。
先是,含洭、浈陽,曲江三縣,越之故地,武帝平之,内属桂陽。民居深山,濱溪谷,习其風土,不出田租。去郡远者,或且千里。吏事徃 来,輒發民乘船,名曰“傳役”。每一吏出,徭及數家,百姓苦之。颯乃凿山通道五百餘里,列亭傳,置邮驿。于是役省劳息,姦吏杜絕。流民稍還,渐成聚邑,使输租賦,同之平民。又耒陽縣出鐵石,佗郡民庶常依因聚會,私爲冶鑄,遂招来亡命,多致姦盗。颯乃上起鐵官,罷斥私鑄,歲所增入五百餘萬。颯 理恤民事,居官如家,其所施政,莫不合于物宜。視事十年,郡内清理。
二十五年,征還。光武欲以爲少府,會颯被疾,不能拜起,敕以桂陽太守歸家,須后詔書。居二歲,載病詣阙,自陳困篤,乃收印绶,賜錢十萬,后卒于家。
南陽茨充代颯爲桂陽。亦善其政,教民种殖桑柘麻紵之属,勸令養蠶織履,民得利益焉。
任延
任延字長孫,南陽宛人也。年十二,爲諸生,學于長安,明《詩》、《易》、《春秋》,顯名太學,學中號爲“任圣童”。值仓卒,避兵之陇西。時隗嚣已據四郡,遣使請延,延不應。
更始元年,以延爲大司馬属,拜會稽都尉。時年十九,迎官驚其壮。及到,靜泊無爲,唯先遣馈禮祠延陵季子。時,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亂江南者皆未還中土,會稽頗稱多士。延到,皆聘請高行如董子儀、严子陵等,敬待以師友之禮。掾吏貧者,輒分奉禄以赈給之。省諸卒,令耕公田,以周穷急。每時行縣,輒使慰勉孝子,就餐饭之。
吳有龙丘苌者,隱居太末,志不降辱。王莽時,四輔三公連辟,不到。掾史白請召之。延曰:“龙丘先生躬德履義,有原憲、伯夷之節。都尉埽洒其門,犹惧辱焉,召之不可。”遣功曹奉谒,修書记,致醫藥,吏使相望于道。積一歲,苌乃乘辇詣府門,愿得先死备录。延辭讓再三,遂署議曹祭酒。苌寻病卒,延自臨殡,不朝三日。是以郡中賢士大夫爭徃 宦焉。
建武初,延上書愿乞骸骨,歸拜王庭。詔征爲九真太守。光武引見,賜馬杂缯,令妻子留洛陽。九真俗以謝獵爲業,不知牛耕,民常告籴交阯,每致困乏。延乃令鑄作田器,教之垦辟。田畴歲歲开廣,百姓充給。又骆越之民無嫁娶禮法,各因淫好,無適對匹,不識父子之性,夫婦之道。延乃移書属縣,各使男年二十至五十,女年十五至四十,皆以年齿相配。其貧無禮娉,令長吏以下各省奉禄以赈助之。同時相娶者二千餘人。是歲風雨順節,谷稼豐衍。其產子者,始知种姓。咸曰:“使我有是子者,任君也。”多名子爲“任”。于是徼外蛮夷夜郎等慕義保塞,延遂止罷侦候戍卒。
初,平帝時,漢中錫光爲交阯太守,教導民夷,渐以禮義,化聲侔于延。王莽末,閉境拒守。建武初,遣使贡獻,封盐水侯。领南华風,始于二守焉。
延視事四年,征詣洛陽,以病稽留,左轉睢陽令,九真吏人生爲立祠。拜武威太守,帝亲見,戒之曰:“善事上官,無失名誉。”延對曰:“臣聞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節。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詔。”帝嘆息曰:“卿言是也。”
既之武威,時將兵長史田紺,郡之大姓,其子弟賓客爲人暴害。延收紺系之,父子賓客伏法者五六人。紺少子尚乃聚會輕薄數百人,自號將軍,夜来攻郡。延即發兵破之。自是威行境内,吏民累息。
郡北當匈奴,南接种羌,民畏寇抄,多廢田業。延到,选集武略之士千人,明其賞罰,令將杂种胡騎休屠黄石屯據要害,其有警急,逆擊追討。虏恒多残傷,遂絕不敢出。
河西旧少雨澤,乃爲置水官吏,修理沟渠,皆蒙其利。又造立校官,自掾史子孫,皆令詣學受業,复其徭役。章句既通。悉顯拔荣進之。郡遂有儒雅之士。
后坐擅诛羌不先上,左轉召陵令。顯宗即位,拜潁川太守。永平二年,征會辟雍,因以爲河内太守。視事九年,病卒。
少子恺,官至太常。
王景
王景字仲通,乐浪讲邯人也。八世祖仲,本琅邪不其人。好道术,明天文。諸吕作亂,劉哀王襄谋發兵,而數問于仲。及济北王興居反,欲委兵師仲,仲惧祸及,乃浮海東奔乐浪山中,因而家焉。父閎,爲郡三老。更始敗,土人王調殺郡守劉憲,自稱大將軍、乐浪太守。建武六年,光武遣太守王遵將兵擊之。至遼東,閎与郡决曹史杨邑等共殺調迎遵,皆封爲列侯,閎独讓爵。帝奇而征之,道病座。
景少學《易》,遂廣窺衆書,又好天文术數之事,沈深多伎艺。辟司空伏恭府。時有薦景能理水者,顯宗詔与將作谒者王吳共修作浚儀渠。吳用景墕流法,水乃不复爲害。
初,平帝時,河、汴决壞,未及得修。建武十年,陽武令張汜上言:“河决積久,日月侵毁,济渠所漂數十許縣。修理之费,其功不難。宜改修堤防,以安百姓。”書奏,光武即爲發卒。方营河功,而逡儀令乐俊复上言:“昔元光之間,人庶炽盛,缘堤垦殖,而瓠子河决,尚二十餘年,不即拥塞。今居家稀少,田地饒廣,雖未修理,其患犹可。且新被兵革,方興役力,劳怨既多,民不堪命。宜須平靜,更議其事。”光武得此遂止。
后汴渠東侵,日月彌廣,而水門故處,皆在河中,兗、豫百姓怨嘆,以爲縣官恒興佗役,不先民急。永平十二年,議修汴渠,乃引見景,問以理水形便。景陳其利害,應對敏給,帝善之。又以嘗修浚儀,功業有成,乃賜景《山海經》、《河渠書》、《禹贡图》及錢帛衣物。夏,遂發卒數十萬,遣景与王吳修渠筑堤,自荥陽東至千乘海口千餘里。景乃商度地勢,凿山阜,破砥績,直截沟涧,防遏冲要,疏决壅積,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洄注,無复潰漏之患。景雖简省役费,然犹以百亿计。明年夏,渠成。帝亲自巡行,詔濱河郡國置河堤員吏,如西京旧制。景由是知名。王吳及諸從事掾史皆增秩一等。景三遷爲侍御史。十五年,從駕車巡狩,至無盐,帝美其功績,拜河堤谒者,賜車馬缣錢。
建初七年,遷徐州刺史。先是杜陵杜篤奏上《論都賦》,欲令車駕遷還長安。耆老聞者,皆動懷土之心,莫不眷然伫立西望。景以宫廟已立,恐人情疑惑,會時有神雀諸瑞,乃作《金人論》,頌洛邑之美,天人之符,文有可采。
明年,遷庐江太守。先是,百姓不知牛耕,致地力有余而食常不足。郡界有楚相孫叔敖所起芍陂稻田。景乃驅率吏民,修起蕪廢,教用犁耕,由是垦辟倍多,境内豐給。遂铭石刻誓,令民知常禁。又训令蠶織,爲作法制,皆著于乡亭,庐江傳其文辭。卒于官。
初,景以爲《六經》所載,皆有卜筮,作事舉止,質于蓍龟,而衆書错糅,吉凶相反,乃参纪衆家數术文書,冢宅禁忌,堪舆日相之属,適于事用者,集爲《大衍玄基》云。
秦袁
秦袁字伯平,扶風茂陵人也。自漢興之后,世位相承。六世祖袭,爲潁川太守,与群從同時爲二千石者五人,故三輔號曰“萬石秦氏”。彭同產女弟,顯宗時入掖庭爲貴人,有寵。永平七年,以彭貴人兄,隨四姓小侯擢爲开陽城門候。十五年,拜騎都尉,副驸馬都尉耿秉北征匈奴。
建初元年,遷山陽太守。以禮训人,不任刑罰。崇好儒雅,敦明庠序。每春秋飨射,輒修升降揖讓之儀。乃爲人設四诫,以定六亲長幼之禮。有遵奉教化者,擢爲乡三老,常以八月致酒肉以勸勉之。吏有過咎,罷遣而已,不加耻辱。百姓懷爱,莫有欺犯。興起稻田數千頃,每于农月,亲度頃亩,分别肥瘠,差爲三品,各立文簿,藏之乡縣。于是姦吏跼蹐,無所容詐。彭乃上言,宜令天下劉同其制。詔書以其所立条式,班令三府,並下州郡。
在職六年,轉潁川太守,仍有鳳皇、麒麟、嘉禾、甘露之瑞,集其郡境。肅宗巡行,再幸潁川,輒賞賜錢谷,恩寵甚異。章和二年卒。鼓弟惇、褒,並爲射聲校尉。
王渙
王渙字稚子,廣漢郪人也。父順,安定太守。渙少好俠,尚氣力,數通剽輕少年。晚而改節,敦儒學,习《尚書》,读律令,略舉大義。爲太守陳寵功曹,當職割断,不避豪右。寵風聲大行,入爲大司农。和帝問曰:“在郡何以爲理?”寵頓首謝曰:“臣任功曹王渙以简賢选能,主簿镡顯拾遺补阙,臣奉宣詔書而已。”帝大悦,渙由此顯名。
州舉茂才,除温令。縣多姦猾,積爲人患。渙以方略討擊,悉诛之。境内清夷,商人露宿于道。其有放牛者,輒云以属稚子,終無侵犯。在温三年,遷兗州刺史,绳正部郡,風威大行。后坐考妖言不實論。歲餘,征拜侍御史。
永元十五年,從駕南巡,還爲洛陽令。以平正居身,得寬猛之宜。其冤嫌久訟,历政所不断,法理所難平者,莫不曲盡情詐,压塞群疑。又能以谲數發E74E姦伏。京師稱嘆,以爲渙有神算。元興元年,病卒。百姓市道莫不咨嗟。男女老壮皆相与賦敛,致奠醊以千數。
渙丧西歸,道經弘农,民庶皆設槃桉于路。吏問其故,咸言平常持米到洛,爲卒司所抄,恒亡其半。自王君在事,不見侵枉,故来报恩。其政化懷物如此。民思其德,爲立祠安陽亭西,每食輒弦歌而薦之。
永初二年,鄧太后詔曰:“夫忠良之吏,國家所以爲理也。求之甚勤,得之至寡。故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莫大司农朱邑、右扶風尹翁歸,政迹茂異,令名顯聞,孝宣皇帝嘉嘆悯惜,而以黄金百斤策賜其子。故洛陽令王渙,秉清修之節,蹈羔羊之義,盡心奉公,務在惠民,功業未遂,不幸早世,百姓追思,爲之立祠。自非忠爱之至,孰能若斯者乎!今以渙子石爲郎中,以勸劳勤。”延熹中,桓帝事黄、老道,悉毁諸房祀,唯特詔密縣存故太傅卓茂廟,洛陽留王渙祠焉。
镡顯后亦知名,安帝時爲豫州刺史。時,天下飢荒,競爲盗贼,州界收捕且萬餘人。顯愍其困穷,自陷刑辟,輒擅赦之,因自劾奏。有詔勿理。后位至長乐衛尉。
自渙卒后,連詔三公特选洛陽令,皆不稱職。永和中,以剧令勃海任峻补之。峻擢用文武吏,皆盡其能,纠剔姦盗,不得旋踵,一歲断狱,不過數十,威風猛于渙,而文理不及之。峻字叔高,終于太山太守。
許荆
許荆字少張,會稽陽羡人也。祖父武,太守第五倫舉爲孝廉。武以二弟晏、普未顯,欲令成名,乃請之曰:“禮有分異之義,家有别居之道。”于是共割財產以爲三分,武自取肥田廣宅奴婢强者,二弟所得並悉劣少。乡人皆稱弟克讓而鄙武貪婪,晏等以此並得选舉,武乃會宗亲,泣曰:“吾爲兄不肖,盗聲窃位,二弟長年,未豫荣禄,所以求得分財,自取大讥。今理產所增,三倍于前,悉以推二弟,一無所留。”于是郡中翕然,远近稱之。位至長乐少府。
荆少爲郡吏,兄子世嘗报仇殺人,怨者操兵攻之。荆聞,乃出門逆怨者,跪而言曰:“世前無狀相犯,咎皆在荆不能训導。兄既早没,一子爲嗣,如令死者傷其灭絕,愿殺身代之。”怨家扶荆起,曰:“許掾郡中稱賢,吾何敢相侵?”因遂委去。荆名誉益著。太守黄兢舉孝廉。
和帝時,稍遷桂陽太守。郡濱南州,風俗脆薄,不識學義。荆爲設丧纪婚姻制度,使知禮禁。嘗行春到耒陽縣,人有蒋均者,兄弟爭財,互相言訟。荆對之嘆曰:“吾荷國重任,而教化不行,咎在太守。”乃顾使吏上書陳狀,乞詣廷尉。均兄弟感悔,各求受罪。在事十二年,父老稱歌。以病自上,征拜諫議大夫,卒于官。桂陽人爲立廟树碑。
荆孫𢒰,靈帝時爲太尉。
孟嘗
孟嘗字伯周,會稽上虞上也。其先三世爲郡吏,並伏節死難。嘗少修操行,仕郡爲户曹史。上虞有寡婦至孝養姑。姑年老寿終,夫女弟先懷嫌忌,乃诬婦厌苦供養,加鸩其母,列訟縣庭。郡不加寻察,遂结竟其罪。嘗先知枉狀,备言之于太守,太守不爲理。嘗哀泣外門,因謝病去,婦竟冤死。自是郡中連旱二年,祷請無所獲。后太守殷丹到官,訪問其故,嘗詣府具陳寡婦冤诬之事。因曰:“昔東海孝婦,感天致旱,于公一言,甘澤時降。宜戮訟者,以謝冤魂,庶幽枉獲申,時雨可期。”丹從之,即刑訟女而祭婦墓,天應澍雨,谷稼以登。
嘗后策孝廉,舉茂才,拜徐令。州郡表其能,遷合浦太守。郡不產谷實,而海出珠寶,与交阯比境,常通商贩,留籴粮食。先時宰守並多貪秽,诡人采求,不知纪极,珠遂渐徙于交阯郡界。于是行旅不至,人物無资,貧者饿死于道。嘗到官,革易前敝,求民病利。曾未逾歲,去珠复還,百姓皆反其業,商貨流通,稱爲神明。
以病自上,被征當還,吏民攀車請之。嘗既不得進,乃載乡民船夜遁去。隱處穷澤,身自耕佣。邻縣士民慕其德,就居止者百余家。
榧龀桓帝時、尚書同郡杨乔上書薦嘗曰:
臣前后七表言故合浦太守孟嘗,而身輕言微,終不蒙察。区区破心,徒然而已。嘗安仁弘義,耽乐道德,清行出俗,能干絕群。前更守宰,移風改政,去珠复還,飢民蒙活。且南海多珍,財產易積,掌握之内,價盈兼金,而嘗單身謝病,躬耕垄次,匿景藏采,不扬华藻。實羽翮之美用,非徒腹背之毛也。而沉淪草莽,好爵莫及,廊廟之寶,棄于沟渠。且年歲有讫,桑榆行盡,而忠贞之節,永謝圣時。臣誠傷心,私用流涕。夫物以远至爲珍,士以稀見爲貴。槃木朽珠,爲萬乘用者,左右爲之容耳。王者取士,宜拔衆之所貴。臣以斗筲之姿,趨走日月之侧。思立微節,不敢苟私乡曲。窃感禽息,亡身進賢。
嘗竟不見用。年七十,卒于家。
第五訪
第五訪字仲谋,京兆長陵人,司空倫之族孫也。少孤貧,常佣耕以養兄嫂。有闲暇,則以學文。仕郡爲功曹,察孝廉,补新都令。政平化行,三年之間,邻縣歸之,户口十倍。
遷張掖太守。歲飢,粟石數千,訪乃开仓赈給以救其敝。更惧譴,爭欲上言。訪曰:“若上須报,是棄民也。太守乐以一身救百姓!”遂出谷賦人。順帝玺書嘉之。由是一郡得全。歲餘,官民並豐,界無姦盗。
遷南陽太守,去官。拜護羌校尉,邊境服其威信。卒于官。
劉矩
劉矩字叔方,沛國蕭人也。叔父光,順帝時爲司徒。矩少有高節,以父叔遼未得仕進,遂絕州郡之命。太尉朱寵、太傅桓焉嘉其志義,故叔遼以此爲諸公所辟,拜議郎,矩乃舉孝廉。
稍遷雍丘令,以禮讓化之,其無孝義者,皆感悟自革。民有爭訟,矩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爲忿恚可忍,縣官不可入,使歸更寻思。訟者感之,輒各罷去。其有路得遺者,皆推寻其主。在縣四年,以母忧去官。
后太尉胡廣舉矩賢良方正,四遷爲尚書令。矩性亮直,不能諧附貴勢,以是失大將軍梁冀意,出爲常山相,以疾去官。時冀妻兄孫祉爲沛相,矩惧爲所害,不敢還乡里,乃投彭城友人家。歲餘,冀意少悟,乃止。补從事中郎,复爲尚書令,遷宗正、太常。
延熹四年,代黄琼爲太尉。琼复爲司空,矩与琼及司徒种暠同心輔政,號爲賢相。時,連有灾異,司隶校尉以劾三公。尚書朱穆上疏,稱矩等良輔,以言殷汤、高宗不罪臣下之義。帝不省,竟以蛮夷反叛免。后复拜太中大夫。
靈帝初,代周景爲太尉。矩再爲上公,所辟召皆名儒宿德。不与州郡交通。順辭默諫,多見省用。复以日食免。因乞骸骨,卒于家。
劉寵
劉寵字祖荣,東莱牟平人,劉悼惠王之后也。悼惠王子孝王將闾,將闾少子封牟平侯,子孫家焉。父丕,博學,號爲通儒。
寵少受父業,以明經舉孝廉,陳東平陵令,以仁惠爲吏民所爱。母疾,棄官去。百姓將送塞道,車不得進,乃輕服遁歸。
后四遷爲豫章太守,又三遷拜會稽太守。山民愿朴,乃有白首不入市井者,頗爲官吏所扰。寵简除烦苛,禁察非法,郡中大化。征爲將作大匠。山陰縣有五六老叟,尨眉皓發,自若邪山谷間出,人赍百錢以送寵。寵劳之曰:“父老何自苦?”對曰:“山谷鄙生,未嘗識郡朝。它守時吏發求民間,至夜不絕,或狗吠竟夕,民不得安。自明府下車以来,狗不夜吠,民不見吏。年老遭值圣明,今聞當見棄去,故自扶奉送。”寵曰:“吾政何能及公言邪?勤苦父老!”爲人选一大錢受之。
轉爲宗正、大鸿胪。延熹四年,代黄琼爲司空、以陰雾愆陽免。頃之,拜將作大匠,得爲宗正。建宁元年,代王暢爲司空,频遷司徒、太尉。二年,以日食策免,歸乡里。
寵前后历宰二郡,累登卿相,而清約省素,家無貨積。嘗出京師,欲息亭舍,亭吏止之,曰:“整頓洒埽,以待劉公,不可得止。”寵無言而去,時人稱其長者。以老病卒于家。
弟方,官至山陽太守。方有二子:貸字公山,繇字正禮。兄弟劉名稱。
董卓入洛陽,岱從侍中出爲兗州刺史。虚己爱物,爲士人所附。初平三年,青州黄巾贼入兗州,殺任城相鄭遂,轉入東平。岱擊之,戰死。
興平中,繇爲杨州牧、振威將軍。時袁术據淮南,繇乃移居曲阿。值中國丧亂,士友多南奔,繇携接收養,与同优剧,甚得名稱。袁术遣孫策攻破繇,因奔豫章,病卒。
仇覽
仇覽字季智,一名香,除留考城人也。少爲書生淳默,乡里無知者。年四十,縣召补史,选爲蒲亭長。勸人生業,爲制科令,至于果菜爲限,鸡豕有數,农事既毕,乃令子弟群居,還就黉學。其剽輕游恣者,皆役以田桑,严設科罰。躬助丧事,赈恤穷寡。期年稱大化。覽初到亭,人有陳元者,独与母居,而母詣覽告元不孝。覽驚曰:“吾近日過舍,庐落整頓,耕耘以時。此非恶人,當是教化未及至耻。母守寡養孤,苦身投老,奈何肆忿于一朝,欲致子以不義乎?”母聞感悔,涕泣而去。覽乃亲到元家,与其母子飲,因爲節人倫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卒成孝子。乡邑爲之諺曰:“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鳲枭哺所生。”
時考城令河内王渙,政尚严猛,聞覽以德化人,署爲主簿。謂覽曰:“主簿聞陳元之過,不罪而化之,得無少鹰鹯之志邪?”覽曰:“以爲鹰鹯,不若鸾鳳。”渙謝遣曰:“枳棘非鸾鳳所栖,百里岂大賢之路?今日太學曳長裾,飞名誉,皆主簿后耳。以一月奉爲资,勉卒景行。”
覽入太學。時,諸生同郡符融有高名,与覽比宇,賓客盈室。覽常自守,不与融言。融觀其容止,心独奇之,乃謂曰:“与先生同郡壤,邻房牖。今京師英雄四集,志士交结之秋,雖務經常,守之何因?”覽乃正色曰:“天子修設太學,岂但使人游談其中!”高揖而去,不复与言。后融以告郭林宗,林宗因与融赍刺就房谒之,遂請留宿。林宗嗟嘆,下床爲拜。
覽學毕歸乡里,州郡並請,皆以疾辭。雖在宴居,必以禮自整。妻子有過,輒免冠自責。妻子庭謝,候覽冠,乃敢升堂。家人莫見喜怒聲色之異。后征方正,遇疾而卒。
三子皆有文史才,少子玄,最知名。
童恢
童恢字漢宗,琅邪姑幕人也。父仲玉,遭玉凶荒,倾家赈恤,九族乡里赖全者以百數。仲玉早卒。
恢少仕州郡爲吏,司徒杨賜聞其执法廉平,乃辟之。乃賜被劾當免,掾属悉投刺去,恢独詣阙爭之。乃得理,掾属悉歸府,恢杖策而逝。由是論者歸美。
复辟公府,除不其令。吏人有犯违禁法,輒隨方晓示。若吏稱其職,人行善事者,皆賜以酒肴之禮,以勸勵之。耕織种收,皆有条章。一境清靜,牢狱連年無囚。比縣流人歸化,徙居二萬餘户。民嘗爲虎所害,乃設槛捕之,生獲二虎。恢聞而出,咒虎曰:“天生萬物,唯人爲貴。虎狼當食六畜,而残暴于人。王法殺人者傷,傷人則論法。汝若是殺人者,當垂頭服罪;自知非者,當號呼稱冤。”一虎低頭閉目,狀如震惧,即時殺之。其一視恢鳴吼,踊跃自奋,遂令放释。吏人爲之歌頌。青州舉尤異,遷丹陽太守,暴疾而卒。
弟翊字漢文,名高于恢,宰府先辟之。翊陽喑不肯仕,及恢被命,乃就孝廉,除須昌長。化有異政,吏人生爲立碑。聞舉將丧,棄官歸。后舉茂才,不就。卒于家。
Chinese text: This work was published before January 1, 1923, and is in 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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