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 of Ming 明史
卷一百九十六 列傳第八十四 張璁 桂萼 方獻夫 夏言 Volume 196 Biographies 84: Zhang Cong, Gui E, Fang Xianfu, Xia 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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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璁〈(胡鐸)〉桂萼方獻夫夏言張璁,字秉用,永嘉人。舉於鄉,七試不第。將謁選,御史蕭鳴鳳善星術,語之曰:「從此三載成進士,又三載當驟貴。」璁乃歸。正德十六年登第,年四十七矣。
世宗初踐阼,議追崇所生父興獻王。廷臣持之,議三上三卻。璁時在部觀政,以是年七月朔上疏曰:「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陛下嗣登大寶,即議追尊聖考以正其號,奉迎聖母以致其養,誠大孝也。廷議執漢定陶、宋濮王故事,謂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夫天下豈有無父母之國哉?《記》曰:『禮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漢哀帝、宋英宗固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預立為嗣,養之宮中,其為人後之義甚明。故師丹、司馬光之論行於彼一時則可。今武宗無嗣,大臣遵祖訓,以陛下倫序當立而迎立之。遺詔直曰『興獻王長子』,未嘗著為人後之義。則陛下之興,實所以承祖宗之統,與預立為嗣養之宮中者較然不同。議者謂孝廟德澤在人,不可無後。假令聖考尚存,嗣位今日,恐弟亦無後兄之義。且迎養聖母,以母之親也。稱皇叔母,則當以君臣禮見,恐子無臣母之義。《禮》『長子不得為人後』,聖考止生陛下一人,利天下而為人後,恐子無自絕其父母之義。故在陛下謂入繼祖後,而得不廢其尊親則可;謂為人後,以自絕其親則不可。夫統與嗣不同,非必父死子立也。漢文承惠帝後,則以弟繼;宣帝承昭帝後,則以兄孫繼。若必奪此父子之親,建彼父子之號,然後謂之繼統,則古有稱高伯祖、皇伯考者,皆不得謂之統乎?臣竊謂今日之禮,宜別立聖考廟於京師,使得隆尊親之孝,且使母以子貴,尊與父同,則聖考不失其為父,聖母不失其為母矣。」帝方扼廷議,得璁疏大喜,曰:「此論出,吾父子獲全矣。」亟下廷臣議。廷臣大怪駭,交起擊之。禮官毛澄等執如初。會獻王妃至通州,聞尊稱禮未定,止不肯入。帝聞而泣,欲避位歸藩。璁乃著《大禮或問》上之,帝於是連駁禮官疏。廷臣不得已,合議尊孝宗曰「皇考」,興獻王曰「本生父興獻帝」,璁亦除南京刑部主事以去,追崇議且寢。
至嘉靖三年正月,帝得桂萼疏心動,復下廷議。汪俊代毛澄為禮部,執如澄。璁乃復上疏曰:「陛下遵兄終弟及之訓,倫序當立。禮官不思陛下實入繼大統之君,而強比與為人後之例,絕獻帝天性之恩,蔑武宗相傳之統,致陛下父子、伯侄、兄弟名實俱紊。寧負天子,不敢忤權臣,此何心也?伏睹聖諭云:『興獻王獨生朕一人,既不得承緒,又不得徽稱,罔極之恩何由得報?』執政窺測上心,有見於推尊之重,故今日爭一帝字,明日爭一皇字。而陛下之心,亦日以不帝不皇為歉。既而加稱為帝,謂陛下心既慰矣,故留一皇字以覘陛下將來未盡之心,遂敢稱孝宗為皇考,稱興獻帝為本生父。父子之名既更,推崇之義安在?乃遽詔告天下,乘陛下不覺,陷以不孝。《禮》曰:『君子不奪人之親,亦不可奪親也。』陛下尊為萬乘,父子之親,人可得而奪之,又可容人之奪之乎?故今日之禮不在皇與不皇,惟在考與不考。若徒爭一皇字,則執政必姑以是塞今日之議,陛下亦姑以是滿今日之心,臣恐天下知禮者,必將非笑無已也。」與桂萼第二疏同上。帝益大喜,立召兩人赴京。命未達,兩人及黃宗明、黃綰復合疏力爭。及獻帝改稱「本生皇考」,閣臣以尊稱既定,請停召命,帝不得已從之。二人已在道,復馳疏曰:「禮官懼臣等面質,故先為此術,求遂其私。若不亟去本生之稱,天下後世終以陛下為孝宗之子,墮禮官欺蔽中矣。」帝益心動,趣召二人。
五月抵都,復條上七事。眾洶洶,欲撲殺之。萼懼,不敢出。璁閱數日始朝。給事御史張翀、鄭本公等連章力攻,帝益不悅,特授二人翰林學士。二人力辭,且請面折廷臣之非。給事御史李學曾、吉棠等言:「璁、萼曲學阿世,聖世所必誅。以傳奉為學士,累聖德不少。」御史段續、陳相又特疏論,並及席書。帝責學曾等對狀,下續、相詔獄。刑部尚書趙鑒亦請置璁、萼於理,語人曰:「得俞旨,便捶殺之。」帝責以朋奸,亦令對狀。璁、萼乃復列欺罔十三事,力折廷臣。及廷臣伏闕哭爭,盡系詔獄予杖。死杖下者十余人,貶竄相繼。由是璁等勢大張。其年九月卒用其議定尊稱。帝益眷倚璁、萼,璁、萼益恃寵仇廷臣,舉朝士大夫鹹切齒此數人矣。
四年冬,《大禮集議》成,進詹事兼翰林學士。後議世廟神道、廟樂、武舞及太后謁廟,帝率倚璁言而決。璁緣飾經文,委曲當帝意,帝益器之。璁急圖柄用,為大學士費宏所抑,遂與萼連章攻宏。帝亦知其情,留宏不即放。五年七月,璁以省墓請。既辭朝,帝復用為兵部右侍郎,兼官如故。給事中杜桐、楊言、趙廷瑞交章力詆,並劾吏部尚書廖紀引用邪人。帝怒,切責之。兩京給事御史解一貫、張錄、方紀達、戴繼先等復交章論不已,皆不聽。尋進璁左侍郎,復與萼攻費宏。明年二月興王邦奇獄,構陷楊廷和等,宏及石缶同日罷。
吏部郎中彭澤以浮躁被斥,璁言:「昔議禮時,澤勸臣進《大禮或問》,致招眾忌。今諸臣去之,將以次去臣等。」澤乃得留。居三日,復言:「臣與舉朝抗四五年,舉朝攻臣至百十疏。今修《大禮全書》,元惡寒心,群奸側目。故要略方進,讒謗繁興。使《全書》告成,將誣陷益甚。」因引疾求退以要帝,帝優詔慰留。吏部闕尚書,推前尚書喬宇、楊旦;禮部尚書亦缺,推侍郎劉龍、溫仁和。仁和以俸深爭。璁言宇、旦乃楊廷和黨,而仁和亦不宜自薦。帝命大臣休致者,非奉詔不得推舉,宇等遂廢。
璁積怒廷臣,日謀報復。會山西巡按馬錄治反賊李福達獄,詞連武定侯郭勛,法司讞如錄擬。璁讒於帝,謂廷臣以議禮故陷勛。帝果疑諸臣朋比,乃命璁署都察院,桂萼署刑部,方獻夫署大理,覆讞,盡反其獄,傾諸異己者。大臣顏頤壽、聶賢以下鹹被搒掠,錄等坐罪遠竄。帝益以為能,獎勞之便殿,賚二品服,三代封誥。京察及言官互糾,已黜御史十三人,璁掌憲,復請考察斥十二人。又奏行憲綱七條,鉗束巡按御史。其年冬,遂拜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參機務,去釋褐六年耳。
楊一清為首輔,翟鑾亦在閣,帝侍之不如璁。嘗諭璁:「朕有密諭毋泄,朕與卿帖悉親書。」璁因引仁宗賜楊士奇等銀章事,帝賜璁二章,文曰「忠良貞一」,曰「繩愆弼違」,因並及一清等。璁初拜學士,諸翰林恥之,不與並列。璁深恨。及侍讀汪佃講《洪範》不稱旨,帝令補外。璁乃請自講讀以下量才外補,改官及罷黜者二十二人,諸庶吉士皆除部屬及知縣,由是翰苑為空。七年正月,帝視朝,見璁、萼班兵部尚書李承勛下,意嗛之。一清因請加散官,乃手敕加二人太子太保。璁辭以未建青宮,官不當設,乃更加少保兼太子太保。《明倫大典》成,復進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一清再相,頗由璁、萼力,傾心下二人。而璁終以壓於一清,不獲盡如意,遂相齟齬。指揮聶能遷劾璁,璁欲置之死。一清擬旨稍輕,璁益恨,斥一清為奸人鄙夫。一清再疏引退,且刺璁隱情。帝手敕慰留,因極言璁自伐其能,恃寵不讓,良可嘆息。璁見帝忽暴其短,頗愧沮。
八年秋,給事中孫應奎劾一清、萼並及璁,其同官王準復劾璁私參將陳璠,宜斥。璁乞休者再,詞多陰詆一清,帝乃褒諭璁。而給事中陸粲復劾其擅作威福,報復恩怨。帝大感悟,立罷璁。頃之,其黨霍韜力攻一清,微為璁白。璁行抵天津,帝命行人賫手敕召還。一清遂罷去,璁為首輔。
帝自排廷議定「大禮」,遂以制作禮樂自任。而夏言始用事,乃議皇后親蠶,議勾龍、棄配社稷,議分祭天地,議罷太宗配祀,議朝日、夕月別建東、西二郊,議祀高禖,議文廟設主更從祀諸儒,議祧德祖正太祖南向,議祈谷,議大禘,議帝社帝稷,奏必下璁議。顧帝取獨斷,璁言亦不盡入。其諫罷太宗配天,三四往復,卒弗能止也。
十年二月,璁以名嫌禦諱請更。乃賜名孚敬,字茂恭,禦書四大字賜焉。夏言恃帝眷,數以事訐孚敬。孕敬銜之,未有以發。納彭澤言構陷行人司正薛侃,因侃以害言。廷鞫事露,旨斥其忮罔。御史譚纘、端廷赦、唐愈賢交章劾之。帝諭法司令致仕,孚敬乃大慚去。未幾,遣行人賫敕召之。明年三月還朝,言已擢禮部尚書,益用事。李時、翟鑾在閣,方獻夫繼入,孚敬亦不能專恣如曩時矣。八月,彗星見東井,帝心疑大臣擅政,孚敬因求罷。都給事中魏良弼詆孚敬奸,孚敬言:「良弼以濫舉京營官奪俸,由臣擬旨,挾私報復。」給事中秦鰲劾孚敬強辨飾奸,言官論列輒文致其罪,擬旨不密,引以自歸,明示中外,若天子權在其掌握。帝是鰲言,令孚敬自陳狀,許之致仕。李時請給廩隸、敕書,不許。再請,乃得馳傳歸。十二年正月,帝復思之,遣鴻臚賫敕召。四月還朝。六月,彗星復見畢昴間,乞避位,不許。明年進少師兼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
初,潞州陳卿亂,孚敬主用兵,賊竟滅。大同再亂,亦主用兵,薦劉源清為總督,師久無功。其後亂定,代王請大臣安輯。夏言遂力詆用兵之謬,請如王言,語多侵孚敬。孚敬怒,持王疏不行。帝諭令與言交好,而遣黃綰之大同,相機行事。孚敬以議不用,稱疾乞休,疏三上。已而子死,請益力。帝報曰:「卿無疾,疑朕耳。」孚敬復上奏,不引咎,且歷詆同議禮之萼、獻夫、韜、綰等。帝詰責之,乃復起視事。帝於文華殿後建九五齋、恭默室為齋居所,命輔臣賦詩。孚敬及時各為四首以上。已,數召見便殿,從容議政。
十四年春得疾,帝遣中官賜尊牢,而與時言,頗及其執拗,且不惜人才以叢怨狀。又遣中官賜藥餌,手敕言:「古有剪須療大臣疾者,朕今以己所服者賜卿。」孚敬幸得溫諭,遂屢疏乞骸骨。命行人禦醫護歸,有司給廩隸如制。明年五月,帝復遣錦衣官賫手敕視疾,趣其還。行至金華,疾大作,乃歸。十八年二月卒。帝在承天,聞之傷悼不已。
孚敬剛明果敢,不避嫌怨。既遇主,亦時進讜言。帝欲坐張延齡反,族其家。孚敬諍曰:「延齡,守財虜耳,何能反?」數詰問,對如初。及秋盡當論,孚敬上疏謂:「昭聖皇太后春秋高,卒聞延齡死,萬一不食,有他故,何以慰敬皇帝在天之靈?」帝恚,責孚敬:「自古強臣令主非一,若今愛死囚令主矣。當悔不從廷和事敬皇帝耶?」帝故為重語愒止孚敬,而孚敬意不已。以故終昭聖皇太后世,延齡得長系。他若清勛戚莊田,罷天下鎮守內臣,先後殆盡,皆其力也。持身特廉,痛惡贓吏,一時苞苴路絕。而性狠愎,報復相尋,不護善類。欲力破人臣私黨,而己先為黨魁。「大禮」大獄,叢詬沒世。顧帝始終眷禮,廷臣卒莫與二,嘗稱少師羅山而不名。其卒也,禮官請謚。帝取危身奉上之義,特謚文忠,贈太師。
時有胡鐸者,字時振,余姚人。弘治末進士。正德中,官福建提學副使。嘉靖初,遷湖廣參政,累官南京太仆卿。鐸與璁同舉於鄉。「大禮」議起,鐸意亦主考獻王,與璁合。璁要之同署,鐸曰:「主上天性固不可違,天下人情亦不可拂。考獻王不已則宗,宗不已則入廟,入廟則當有祧。以藩封虛號之帝,而奪君臨治世之宗,義固不可也。入廟則有位,將位於武宗上乎,武宗下乎?生為之臣,死不得躋於君。然魯嘗躋僖公矣,恐異日不乏夏父之徒也。」璁議遂上。旋被召。鐸方服闋赴京,璁又要同疏,鐸復書謝之,且與辨繼統之義。「大禮」既定,鐸又貽書勸召還議禮諸人,養和平之福,璁不能從。鐸與王守仁同鄉,不宗其學;與璁同以考獻王為是,不與同進。然其辨繼統,謂國統絕而立君寓立賢之意,蓋大謬雲。
桂萼,字子實,安仁人。正德六年進士。除丹徒知縣。性剛使氣,屢忤上官,調青田不赴。用薦起知武康,復忤上官下吏。
嘉靖初,由成安知縣遷南京刑部主事。世宗欲尊崇所生,廷臣力持,已稱興獻王為帝,妃為興國太后,頒詔天下二歲矣,萼與張璁同官,乃以二年十一月上疏曰:「臣聞帝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未聞廢父子之倫,而能事天地主百神者也。今禮官失考典章,遏絕陛下純孝之心,納陛下於與為人後之非,而滅武宗之統,奪獻帝之宗,且使興國太后壓於慈壽太后,禮莫之盡,三綱頓廢,非常之變也。乃自張璁、霍韜獻議,論者指為幹進,逆箝人口,致達禮者不敢駁議。切念陛下侍興國太后,慨興獻帝弗祀,已三年矣,拊心出涕,不知其幾。願速發明詔,稱孝宗曰『皇伯考』,興獻帝『皇考』,別立廟大內,正興國太后之禮,定稱聖母,庶協事天事地之道。至朝臣所執不過宋《濮議》耳。按宋範純仁告英宗曰『陛下昨受仁宗詔,親許為之子,至於封爵,悉用皇子故事,與入繼之主不同』,則宋臣之論,亦自有別。今陛下奉祖訓入繼大統,未嘗受孝宗詔為之子也,則陛下非為人後,而為入繼之主也明甚。考興獻帝,母興國太后,又何疑?臣聞非天子不議禮;天下有道,禮樂自天子出。臣久欲以請,乃者復得席書、方獻夫二疏。伏望奮然裁斷,將臣與二臣疏並付禮官,令臣等面質。」帝大喜,明年正月手批議行。
三月,萼復上疏曰:「自古帝王相傳,統為重,嗣為輕。故高皇帝法前王,著兄終弟及之訓。陛下承祖宗大統,正遵高皇帝制。執政乃無故任己私,背祖訓,其為不道,尚可言哉。臣聞道路人言,執政窺伺陛下至情不已,則加一皇字而已。夫陛下之孝其親,不在於皇不皇,惟在於考不考。使考獻帝之心可奪,雖加千百字徽稱,何益於孝?陛下遂終其身為無父人矣。逆倫悖義如此,猶可使與斯議哉!」與璁疏並上。帝益大喜,召赴京。
初,議禮諸臣無力詆執政者,至萼遂斥為不道,且欲不使議。其言恣肆無忌,朝士尤疾之。召命下,眾益駭愕,群起排擊,帝不為動。萼復偕璁論列不已,遂召為翰林學士,卒用其言。萼自是受知特深。
四年春,給事中柯維熊言:「陛下親君子而君子不容,如林俊、孫交、彭澤之去是也。遠小人而小人尚在,如張璁、桂萼之用是也。且今伏闕諸臣多死徙,而御史王懋、郭楠又謫譴,竊以為罰過重矣。」萼、璁遂求去,優詔慰留。尋進詹事兼翰林學士。議世廟神道及太后謁廟禮,復排廷議,希合帝指。帝益以為賢,兩人氣益盛。而閣臣抑之,不令與諸翰林等。兩人乃連章攻費宏並石缶,齮之去。給事中陳洸犯重辟,萼與尚書趙鑒攘臂爭,為南京給事中所劾,不問。嘗陳時政,請預蠲六年田租,更登極初宿弊,寬登聞鼓禁約,復塞上開中制,懲奸徒阻絕養濟院,聽窮民耕城垣陾地,停外吏赴部考滿,申聖敬,廣聖孝,凡數事。多議行。
六年三月,進禮部右侍郎,兼官如故。時方京察,南京言官拾遺及萼。萼上言:「故輔楊廷和廣植私黨,蔽聖聰者六年,今次第斥逐,然遺奸在言路。昔憲宗初年,命科道拾遺後,互相糾劾,言路遂清,請舉行如制。」章下吏部,侍郎孟春等言:「憲宗無此詔。萼